花清浅干巴巴地替他补全:“那时我被五色神光所伤,所以用了聚灵石起阵护心,你没法直接挖我妖丹,只好慢慢等我卸下防备。”
“好高妙的计谋。”她想了想,情真意切地说,“你再坚持几个月,我那伤就能转为隐疾,撤下阵法了。你还是不够耐心。”
赵刑西看着她叹了口气,深邃眉眼盛满无奈,竟是与傅玄更像了几分:“清浅,我有没有说过,那只是一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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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都能按照计划进行,赵刑西四十岁飞升上神,五十岁就该击败凤凰神君成为天下第一,六十岁一统神界,让六界对魔族俯首称臣。
可命运不总是眷顾他,所以他的宏图大业常年卡在第一步,之后更是在遇到花清浅后偏离正轨,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他不知道花清浅是天水的崽,只觉得这条小花蛇又聪明又漂亮,看着十分顺眼,挖她妖丹的时候要放轻点,尽量送她愉快上路。
花清浅没察觉到他的盘算,很顺畅地接受了他所有刻意的讨好,一丁点怀疑都没有。
虽然在西陆碰上过一位“天杀的瞎子”,很是吃了些苦,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就应该受宠,任何人纵着她都是理所应当的,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崽。
所以赵刑西一度以为她父母俱全,直到某日聊到过往,她开始抽抽噎噎掉泪珠子,他这才知道她也是孤儿。
“那你是谁抚养长大的?”他问,她回答说是自己,停了半晌又说,凤凰神君也算养了她半程。
赵刑西不能相信:“你说谁?”
“凤凰神君,傅玄啊。”她将以前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没讲太多,但赵刑西根本也不用她讲太多——他也在天上呆过,被迫对凤凰神君和小花蛇的事迹耳熟能详。
说起神君与小花蛇,天界同僚都觉得是那小花蛇强求,赵刑西却不这么想,从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他就断定神君在把花蛇当宝贝在养。
他外表装得温雅,很少直接反驳什么,当时听一位仙长说那小花蛇迟早作茧自缚,却难得当面嘲笑出声:“若神君当真厌倦纠缠,怎么会允许她入长生界?”
“那花蛇仗着天资聪颖,不过是看出神君惜才——”
“神君活了多少年,见过的好苗子有多少?如今长生界人满为患了吗?”赵刑西真的忍不住了。
看一个人的真心,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傅玄嘴上说着要小花蛇断情绝爱,安分守己,身体却诚实得很。
光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中推断,他不仅允许小花蛇常伴身侧,亲自指点她修炼,还把什么凤羽、法器、秘籍、珍馐不要钱一样往出送……
其他仙人还在嘴硬,说什么这是对后辈的正常爱护。真是笑话,神君出身鸟族,可他对哪只鸟族这么好过了?
纵观古往今来,他也就对那位血脉最近、锋芒最盛的孔雀族世子有过青眼,可那也是淡淡赠了两本功法了事,连他老子都没怎么召。后来那位世子陷入昏睡,也不见神君有何表示,仿佛本族兴衰荣辱皆与他无关一般。
不过这也不是赵刑西要操心的事,他刺了那群蠢货几句,也就再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那几个仙人来找,说果然还是朱雀上神洞若观火,他们竟未能参透天机。
“上神竟还不知么?那日凤凰哀鸣,声震四野,就是为的那条小花蛇啊!”一位仙人摇头叹息,“那蛇妖当真痴情,想不到有如此本事,居然能为神君挡箭。”
“凤凰神君也是至情至性,妖死不能复生,他却坚持要为亡妻招魂——哎,当真是摧心折肝,一往而深!”
“是啊!都说天地不仁,通悟大道者合该摒绝私念,但神君这般,却叫老朽对天道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天道奥妙啊……”
当今世上,能伤到傅玄的箭矢应是少之又少,却偏偏叫那小花蛇撞上了。赵刑西听过事情始末,也就一笑而过,那时他并没有想到,那条不幸的小花蛇就是花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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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浅仅仅在傅玄那里养了五十年,便养成了一副大胆娇憨、恃宠行凶的模样,偏她回忆起那五十年种种,竟悲从心起,很是自苦地滴下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来。
这小花蛇看着不傻,怎么脑回路却和几位蠢货仙人一模一样?
赵刑西觉得她哭得既矫情又没必要,唯一的优点是那张脸梨花带雨还挺好看。傅玄还是把她养得太好,一点心意得不到回应就假死遁逃,简直像是叛逆期到了离家出走的小崽子。
接受了她漂亮小蛇崽子的设定,赵刑西对她的包容度就高了许多。
他允许她在院子里试验烤鸡的一百零八种做法,再替她扫去身上灰土的狼藉。
允许她在他精心搜集(抢)来的珍贵兰花旁边松土,种上疙里疙瘩、红薯一样的植苗,她管那叫“地禾角”,说是一位慕城病患送的,结出的果子可好吃啦。
那苗子很快结出甜果,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吃,只顾着要他尝尝。他看着她一派天真的脸,恶劣地想,凤凰神君就是沦陷在了这样的笑容里吗?
小花蛇美则美矣,就是笑的时候傻了点,那与生俱来的妖媚气被冲淡太多。她最美的样子,应该还是在床笫之间,尤其是情动之时,秀眉微蹙,春水生波……
想到此处,赵刑西接过她递过来的地禾角,尾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搭过,随即审判似的点了点头:很好,傅玄神君也没见过她那副情状。
那么,何不让他来做第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