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那些矜持和顾虑,如果他反应得快些,爱得快些,不要那么冥顽不灵,她是不是就没有机会离开他——
被他心绪影响,屋内气流陡然激荡了一瞬,花清浅像是察觉到不对,长睫抖了抖,发出一声嘤咛。
她差点就要被惊醒,但睡梦中她也知道傅玄就在身边,骨子里的安全感很快打败那点警惕,于是她最后还是没醒,反而睡得更香甜了些。
傅玄低头看她。
从前许多次,他都是这样看她——不是说他病态到喜欢偷窥她睡觉,只是他喜欢看着她,有时候她发觉了,就会大方冲他眨眨眼,有时候她没有发觉,他就会一直看下去。
尤其在长生界时,只有他们两个,她认真修炼,努力学习体术,纤细腰身在空中翻转出凌厉刁钻的弧度。小花蛇脑子灵活,学东西学得快,每每一套招式练成,收获他夸奖,她就会很得意地扬起下巴,抹去香汗笑起来,明媚得像春日花苞。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喜欢到一颗心满满当当,臌胀到微微发酸。
此时小花蛇忽然偏过头,莹润的小脸贴上他胸口。软糯的触感隔着天衣传过来,傅玄浑身一颤,终于没空回想旧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后,专心沉入她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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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泰山又不去了,玉京子出门见世面的机会就此落空,很是失望。
不过因为慕城有天法司坐镇后,闹事的邪魔很少,花清浅不再拘着他,让他有机会往外跑,他不日便跟着本地土地东游西晃去,倒也快活得很。
天法司不忙的时候,暮松和惜蜜也来了一趟。暮知府那本就整齐的胡须修整得更加精致,行动间掩不住的喜气洋洋,花清浅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何事发生:“两位新婚呀?恭喜恭喜。”
惜蜜双脸爆红,这时傅玄从屋里出来,他刻意收敛了上古真神的气息,但小熊蜂还是吓得一哆嗦,抓着知府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不要怕,这位是凤凰神君傅玄,不吃人的。”花清浅见暮松的脸上也满是戒备,感到有些好笑,她知道傅玄不是隐藏身份的性子——装作吕浮白时除外,并没有替他遮掩。
如今飞升之事屡见不鲜,暮松对神仙也不陌生,立刻想到:“这就是姑娘师承的那位真神?”
花清浅点点头,同时被迫想到,傅玄是吕浮白,她打着凤凰神君名号吓唬人的时候他都在场,眼前又是一黑。
“难怪有如此气势。”暮松说了几句场面话,“这位也不是外人,本官就直说了……其实这次拜访,除了叙旧之外,本官还有事相求。”
事情要从昨日说起。
天法司很久没碰上棘手人物,因而司里都很清闲,为首的佛子打坐念经,司卒在底下昏昏欲睡磨洋工。这时却有一男子闯了进来,那人看着已到不惑之年,却是四肢精干,步法轻盈,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他自称是江湖人,携养女路过此地,他养女人叫欣儿,长得外貌姣美,因而被城里好色的纨绔看上。那纨绔要调戏他养女,被他一拳打飞,却不料隔日就寻邪法给他养女下了降头。
欣儿前夜还恨不得弄死那纨绔,隔日就哭着闹着要嫁给他,男子眼看情况不对,果断把她绑在房间柱子上,听人说这是被下了降头,天法司或许可解。
众人跟着他去瞧了欣儿,发现这女子果真被做了手脚,但叫人吃惊的不止于此。
“若说寻常混混,也有拿邪道符咒去下桃花的,但都只能迷人一时神智,并不会影响终生姻缘。”暮松肃容娓娓道来,惜蜜紧接着开口补充细节:
“可那位欣儿身上的符咒,却把她命里的正缘都抹掉了,我解得指头都疼了也没解开。”
佛子是这等邪门咒术的克星,他在惜蜜之后出手,用尽了全力,却也只能从欣儿体内抽出一道腥臭的符纸,那少女的魂魄依然被锁得死紧,不得解脱。
在咒术影响之下,欣儿闹着要嫁人,疯了一般不断朝柱子撞头。男子心疼得双目赤红,怎么劝哄都没用,最终手刀劈在她后颈将人打晕,才叫她安静下来。
“清浅,你过来帮帮忙吧,那对父女看上去好可怜的……”说着说着,惜蜜忽然就愤慨起来:
“下咒的那王八蛋已经抓到了,但佛子不许我动手扎他,凭什么嘛!把一个女孩儿害成这样,连人家正经姻缘都不放过,我看他死十次都不够啊!”
花清浅下意识看了眼傅玄,不知她的正缘有没有被他挡掉过。
凤凰神君平静地回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找不到哪怕一丝丝心虚。
于是她想,以神君心性,强取豪夺还罢了,挡人姻缘这种阴损的事,那应该是没有的。
“好吧,我承认。”赵刑西摊开双手,散去了一些阴阳怪气,变成一个较为正常的、死而复生的文雅前夫:“从一开始,我就是怀有目的接近你,为的只是你的妖丹。”
他原是赵音浓之子,当年赵音浓虽用小混沌戒封印了定法天怨,可定法天怨残留在她体内的附生并没有完全除掉,而是悄悄转移进了他的灵脉。
由于定法天怨一缕残魂的存在,他天生是魔,并且修为提升飞速,是最早重新飞升的朱雀之一。
但凡事有得必有失,他因定法天怨获利,便也因定法天怨遇到了瓶颈:修到上神以后,他成魔的本质再也瞒不过天道,不仅心境无法提升,还总要担心被天上同僚发现身份,一刀劈死。
就在此时,一颗妖丹满是功德金光、且遍体鳞伤的小花蛇闯进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