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傅玄有朝一日居然以她之矛攻她之盾,花清浅没找到理由反驳,只好重申:“我那是对吕浮白讲的,不是对你讲的。我都不喜欢你了——”
“无妨。”他反应极快地说,像是预料到她后面还有更激烈的言辞,想要通通堵住:“我就跟在你身边,等你喜欢上我。”
“——那我喜欢上别人了呢?”花清浅还是问出了口。
“那就等你回心转意,或者他死。”他轻轻地、轻轻地提醒她,“清浅,有我在,你寿与天齐,没有别人能活得如你我一样长。”
花清浅惊呆地望着他快要绝望的眼睛,那里终于不是一口冷井,也不是一片复杂的、叫人看不透的黑沉。
那团极寒火焰清清楚楚倒映出她的身影,容不得她误解,也容不得她逃避。
凡尘俗世,七情六欲,早在一开始起,就已经常伴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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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花清浅还是和傅玄进了同一间卧房。
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再拉扯就显得矫情,她在他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不想再加一笔。
两人一起洗漱,她变做原形埋进浴桶,游过三圈以后说起正事:“你之前说,去泰山要准备很多东西,其实都是障眼法吧?”
——她将注意力从他本人身上转开后,很容易就想明白:凤凰神君在此,有什么是法宝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泰山非寻常之地,等闲神仙都免入,她若要成为例外,借助的只可能是他本人,而非什么远行必备品似的法宝。
傅玄没有反驳。
“那地方是只有上古真神才能去?”
“上神就可以。”傅玄说,“但要吃些苦头。”
至于具体是什么苦头,他没有细说。
上神都要吃苦头,妖族前往,付出的代价想必更大。花清浅就知道,他原本的打算是自己替她扛了这些苦头——或许还要加一个玉京子。
她莫名有些来气:明明跟他说过,要他不可因为她伤到自己,别管这话是不是跟傅玄说的,他还是吕浮白的时候就没打算要遵守!
还保证说会听她的话,这就是他的保证,果然鸟族的嘴骗人的鬼,她就该跟他正儿八经立个字据,免得他换个身份就不认人。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神君替我受过,真是高尚慷慨得难分伯仲。”她忍不住阴阳怪气,“但我可不是你们鸟族,我是冷血小花蛇,你小心白白奔走一趟,结果我不领你的情,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有打断她说话,傅玄温和地看着她,等着她碎碎念完,才隐去一丝笑意开口:“以我的修为,代你受过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谁担心他了?!
花清浅恼怒地飞身跃起,甩干净水珠砸到床上,顺势裹着轻薄绸衣变成人形:“管你有事没事,反正我飞升上神之前是不会挪窝的,你不要再劝,这事就这么定了!”
傅玄静静地走过来,问她:“你真的不想早日去洗佛池开戒?”
他们夫妻一体,她借他的法力去洗佛池一趟,其实根本没什么的。
花清浅很果断地摇头。
她不想他代为承受因果,也是表明与他划清界限——她不认可那张婚契。
他很明白她这层没说出口的意思,甚至很能理解。她爱过他,尝试过爱他的滋味,实在吃痛,聪明的小花蛇晓得趋利避害,所以不会再试第二次。
心中萧索不可抑制,他垂下头,平静地认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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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浅是习惯于选择性忽视掉某些记忆的。
就像她以前也跟傅玄一起过过夜——是很单纯的过夜,他们去南极洲游历,准确来说,是她听说南极洲是由海族控水筑成,有八千余里的奇幻水云可观,就撒娇耍赖闹着要去看,傅玄就带她去了。
路途遥远,他们在南极洲外岛歇下,荒郊野岭,她故意挑了个容地狭窄的法器守夜,于是傅玄与她身体的距离不足一尺。
她看着他九天冷月一样的脸,心里全是躁动不安的小火苗,很是恬不知耻地想要亵渎天神,构思了不下十种拱进他怀里的策略。
最后她到底有贼心没贼胆,没敢占太多便宜,搂着自己睡着了,但第二天一早,居然美梦成真——她一睁眼,发现傅玄的手臂环在她腰间,他从背后抱着她,气息浅浅打在她的发顶,满是守护和亲昵的意味。
当时她觉得,她和傅玄睡梦中都能滚到一起,应该是上天看她求偶辛苦,大发慈悲赐予她一点小甜头。
但如果仔细复盘一遍,就能知道,那夜两人的睡姿完全和老天无关,而是她无意识扭着细腰钻人家怀里的必然结果。
那一晚的记忆,被花清浅抛在九霄云外,但傅玄还没有忘。所以当花清浅背对着他蜷成一团,打定主意整晚都要一个姿势睡死的时候,他并不着急,只在枕头上微微阖起眼睛。
果然,她睡着后没过多久,就从侧躺变成平躺,再转过来面朝他。可惜夏日的夜晚一点也不冷,傅玄心等不及,让屋里吹起一阵风,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向他靠,一头扎进他张开的怀抱。
她满足地蹭蹭他宽厚的胸膛,呼吸更稳定了些,仿佛小花蛇在红尘浮海游弋千日,终于回到了她生来注定的、合适舒服的地方。
……他的小花蛇。
傅玄握住她白皙柔韧的肩膀,顺着绸衣轻轻抚上她后背,另一只手描摹过她稠丽如宝珠生辉的眼鼻轮廓,温香软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从前他怎么就能忍住,不在这时候亲亲她呢?
就像在南极洲外的那一夜,如果他不仅仅是顺理成章地揽过她的身子,如果他在翌日早起亲她呢,她还能质疑他不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