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脾胃不好,吃他府里的饭要闹肚子的。”罗厉冷脸拒绝得干脆利落。
年轻人还要再说什么,罗厉已经抬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又看着江阅意味深长地说,“早点回来,有事要做。”
江阅有些发懵地点点头,待她反应过来,罗厉的黄包车已经走远了,她跺着脚骂道:“罗厉你个黑心老板!我怎么回啊!”
“江小姐,大帅也邀请了您。”年轻人适时上前又朝江阅一鞠躬,“他说,如果罗二爷不愿意,请江小姐务必赏脸。”
江阅有些吃惊,这才理解了罗厉刚刚那奇怪的表情,她只好无措地看向那株君子兰,君子兰晃晃叶子,慢悠悠地说:“老朽以为,可去会会。”
江阅回忆起之前那些不解的谜团,无论是出于好奇心还是什么,她都想多探听一些,何况有车白坐有饭白吃,不去就是傻子,她深吸一口气,抬脚钻进了车后座。
车子向东驶了约半小时,向南一拐,过一个路口,在一处停下,江阅抱着君子兰下了车,抬眼便看见门匾上肃穆方正的两个大字“罗府”,两边不像别家那般立着石狮子,而是两尊冷冰冰的无面人像,叫人不觉生畏。带路的年轻人上前又做一个请的动作,饶是心里还有些咯噔,江阅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穿过前院,走过正厅,江阅被带到东面一处厢房,年轻人冲她笑笑,说:“大帅就在里面,江小姐进去便是。”
“哎……”江阅正要再问问情况,年轻人一转身踏着正步离开了。
她只好拽拽衣角,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帐,踏了进去。先是一间待客用的厅房,两边朱木椅几对称陈列,向右立着一面画着鱼虫花鸟的屏风,左边则是一面竹帘将那边挡得严严实实。
江阅立于厅中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温和有礼的男声从竹帘后面响起来:“抱歉抱歉,谈点事情,让江小姐久等了。”
随后一个瘦削高个男人掀开竹帘从左边走出来,只见他身着藏青粗呢西装,前襟别着一支黄铜钢笔,裤腿笔挺看不到一丝褶皱,脚上踩着一双深棕皮鞋,长相和罗厉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窝更为深陷,略带乌青,眉目间比之罗厉的坦率不羁更多了几分精明能干。
“你好,我是罗厉的哥哥罗列。”男人微笑着探手向江阅,“想必他已经告诉过你了。”
“啊?”江阅顿时窘迫不堪t,她不是没想过那个神秘大帅的身份,但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罗列应该是个四五十岁位高权重的老头子,或许是罗厉的远房长辈也未可知,哪里能想到会是这么个青壮年,哪里能想到是罗厉的血亲,她结结巴巴地握着罗列的手说:“啊,大哥你好,哦不对,大帅你好……”
“罗厉没有提过我吗?”罗列有一瞬间神情些许微妙,但随即就和气地大笑起来:“江小姐不必客气,陈添告诉过我,您天赋异禀,会是罗厉的好帮手。”
“你怎么知道?陈添?”江阅愈发惊讶,她回想起当时在霞飞院拦她的那个人,“他怎么会知道?”
“罗厉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罗列朝着屏风那边抬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江小姐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聊。”
紧接着,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对那盆君子兰亦弯起眼角:“兰先生,也请上座。”
美人镜
江阅战战兢兢走进用餐的地方,将罗厉腹诽了八万次,饶是她和谁都自来熟,也架不住同时和捉摸不透的高官、神秘莫测的兰妖一同吃饭——在罗列的邀请过后,那君子兰像是开了什么机关一样,叶子沙沙沙地膨胀舒展蔓延到地面,不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绿衣老头儿就出现在江阅面前。
江阅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花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罗列又招呼她,她才颤颤巍巍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
“江小姐师承何家啊?”
“啊?”菜品不多,也不甚独特,都是些家常,江阅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芸豆无滋无味地嚼着,冷不丁听到罗列发问,立刻正襟危坐起来。“什么师承啊?”
“陈添报告时说你能听妖音,又武力超群,会是幽明室的好帮手。”罗列拿着手帕抹抹嘴角,眼中满是探究地看向江阅,“若不方便透露,那,家中几口,现住何方啊?”
江阅顿时疑窦万分,当日陈添分明将自己盘问了个清清楚楚,可到了罗列这里却恍然不知自己“从天而降”的事情,是故意试探还是另有他因,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咬着筷子打哈哈道:“哪有哪有,我只是想讨口饭吃。”
“罗大爷对罗二爷关心得很哪!”正在这时,那兰妖老头儿突然干笑一声,似有替江阅掩盖之意。江阅下意识看过去,正巧对上老头儿浑浊不明的眼睛,耳中沧桑的声音复又响起:“你可说与家人走散,故在此谋生,休要多言。”
江阅不由得打个寒颤,再扭头去看罗列,他却并不接兰妖言语,仍是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江阅这才意识到罗厉为何从不提及这位哥哥,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普通兄弟那般简单。她这才想起黄英交付这盆君子兰时的言语,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江阅把筷子一摔,做出一副颇为不快的样子,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脉相承,不愿意让我干可以辞退我,何必天天盘问日日追究,要不是罗厉在霞飞院乱搅和一通,叫我没了去处,我又不是故意搅和他捉妖的!”
“我和爹娘失散后,无处可去,白天就躲在房梁上,夜里才敢出来偷点供品吃,谁成想,现在爹娘没找到,还要受你们欺负。”说着,江阅愈发伤心,捂着脸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透过指缝去瞧罗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