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罗列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些放心的样子来,他拿了手帕递于江阅,口中连连责怪自己道:“抱歉抱歉,江小姐千万莫怪,只是我这弟弟向来爱闯祸,为兄总得多替他操心不是,兰先生,你怎么也不劝劝江小姐,就知道喝我这好酒!”
“罗大爷说话,老朽岂敢插嘴。”兰妖端着酒杯摇头晃脑,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
江阅抽着鼻子逐渐安静下来,她看看罗列又看看兰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刚刚有点……主要是吧……我一个弱女子真的很害怕。”
罗列一愣,哈哈大笑,说:“江小姐女中豪杰,颇有英气,何为弱字?”
还没等江阅再糊弄句什么,罗列又说:“上次和镜妖交手,江小姐以为如何?”
江阅心里咯噔一声,又回忆起那晚的惊险,抚着胸口摇摇头道:“真是厉害,它很愤怒,非常愤怒,可是,我能感受到,它对吴非还有爱意,它有多爱吴非,就有多想毁掉他。”
“哦?是这样吗?”罗列说着起身去扶已经坐不稳的兰妖——只见他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叶片像人手一样蜷起抓住花盆的边缘,然后哧溜一下滑进土中重新变作君子兰了,罗列轻笑一声,“黄英也真是,这兰先生只会贪酒,能成什么事?”
江阅无奈地看看花盆,突然意识到这会儿再无帮手,立刻又警铃大作起来,她试探着开口道:“陈添和英姐姐都是你的人吗?”
“是,也不是。”罗列耸耸肩回到座位,慢慢地品杯中的清酒,“我只是让他们帮帮罗厉,但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江阅大着胆子继续说,“罗厉的一举一动都被你掌握着,不是吗?”
“注意措辞,江小姐。”罗列摇摇头,“我是关心他,他不接受而已。”
江阅见这个角度似乎无法再突破下去,只好又换了个问题:“那你打算拿吴非怎么办呢?”
“吴非?”罗列似乎困惑了一瞬,然后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个让罗厉一再恻隐的朋友,他有他的用处,镜妖很快可以解决。”
“你是要杀了他吗?还是他们?”江阅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桌角,“我感觉他们是有苦衷的!”
“江小姐,妖就是妖,妖是要杀的,不是要救的。”罗列肃了神色看着江阅,“若是为着苦衷放他们一条生路,将来若是他们为祸人间生灵涂炭,罗家何尝担得起这般责任?”
“可是……”江阅还要再说什么,却叫罗列如钉子一般的眼神吓住,登时噤声。
“我这弟弟天资卓越,只可惜孩子气太重,总想着些拯救苍生的大道理。”罗列替江阅夹一块青笋,笑道:“我看江小姐比他通透,以后还得多劝劝他。”
“可这兰妖不也是妖吗?”江阅小声嘟囔一句。
罗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江小姐,眼界要往宽里看,进我们这行,要想明白究竟什么是妖。”
“哎哎,是,你多教教我。”这边江阅被教育得食不知味,她哪里想到,罗厉也正是焦头烂额。
罗列的部队将桐济医院围得严严实实,别说罗厉,连只蚂蚁也放不进去,与此同时,他清楚地注意到了医院的东南西北四角已经布上追魂网,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法器,但凡那镜妖敢出现,便会被挫骨扬灰连一丁点往生的机会都没了。
罗厉站在对面街角连吸了几根烟,终于似下定决心一般,弯腰并指在地上就着烟灰写了几个字,不多一会儿,那墙壁人影一晃,不是别人,正是陈添。
“你不是要我帮你盯着罗列吗?又叫我来这里?”陈添啧啧咋舌,“双面谍很忙的。”
“别装了,江阅一过去,罗列还顾得上你?”罗厉冷笑一声,“要不是我多留个心眼,还不知道这种绝户玩意都上了。”
“反正又不是绝我的户。”陈添打个哈欠,“怎么你那小姑娘还带着兰老头?那老头儿酒量比我还差,带着有什么用?”
“别废话!盯出什么了吗?”罗厉抱臂看着医院,口气泠然,“罗列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啊,这么赶尽杀绝。”
“你哥有没有心理创伤,我怎么会知道?”陈添满脸无语,“不过你那个小姑娘牛啊,把罗大爷唬得一愣一愣……我选的人真不错。”
罗厉忍无可忍在陈添脑门上一拍,说:“有这功夫想想怎么破这个局!”
陈添瞬间正了神色:“破局不难,难得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罗厉念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
陈添拍拍他肩笑道:“罗二爷,这会儿天色还早,左右也行动不了,不如带你去个地方。”
美人镜
王家大院,距离罗厉功亏一篑的那个影院不远,大约半条街道的路程,隐藏在一条幽静狭长的深巷中,主人名叫王九宽,是云城最大的米行老板,也是商会的副会长,财力雄厚,势力广布。
半个月前,六十多岁的王九宽娶了自己第三房姨太太。这位三姨太名叫林翠浓,年方二八,生得美艳动人不可方物。据说是王九宽去北郊视察粮仓,此女当时穿着孝衣卖身葬父,泪眼朦胧,期期艾艾,正巧被王九宽在车里瞧见,一下子就入了眼,当下就一掷千金,带回了王家大院。没几天就大摆宴席,正经八百叫她当了自己的三姨太。
罗厉和陈添在距离王t家大院约莫百米左右的小茶馆停下,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普洱并两碟小菜。
“巧不巧,你刚放跑镜妖,王老板就纳了姨太太。”陈添笑着帮罗厉添上一碗茶,“王老板在云城多大的威风你不知道吗?你以为罗大爷真的是想对付吴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