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如坚定地握紧了拳:“我?要让这个伟大事业,成为我?这一生最为辉煌的战绩,最为绚烂的注脚。我?要让今后所有的孩子,都不必仅仅作为一个家庭中父母爱情的附带品而存在。我?要让女?人不只可以是妻子、不只可以是母亲的宣言响彻这片土地。”
她回?身看向谢粲所在的屋子:“我?会让她明白,错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第176章峡山
千里之外的寿春,郗途立于城墙之上,沉默地看着浓重的夜色,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么多天过去了,援军终于冒着被秦虏发现的风险,放了一枚信号弹。何冲就快来了,想必谢墨也不会?离得太远,只是峡山口守得如此艰难,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援军来的那一刻。”
自从?那枚特制的信号弹升空,阿照便听了半晚上郗途的碎碎念。
他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过就是一个‘干’字。自从?何将军发了信号弹,您已经在这吹了半天的风、叹了许久的气?了。照我说?,这般叹来叹去,也叹不死敌军啊。”
郗途挥了挥手?,愁容满面地说道:“你不懂——”
“我是不懂。”阿照撇了撇嘴,“但?我知道,援军没消息的时候,您天天晚上守在城墙上,生怕我们粗心大意,错过了天边的信号。好不容易有消息了,您却还是这么发愁。我是真的闹不明?白,发愁有用吗?有这功夫,还不如放我出去夜袭北秦大营。”
郗途摇了摇头,用眼神谴责阿照的冲动:“我早已说?了,北秦大营另有安排,你不要再想着夜袭。”
他瞅了眼周围的哨兵,确定接下来的话不会?被旁人听到,以至于影响士气?后,这才指了指何冲发放信号弹的方向,解释道:“何冲虽有了消息,可?按信号弹的位置估算,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之所以冒险发射信号,恐怕也是实在担心咱们在寿春守不住,所以才想要给弟兄们安安心。可?一旦暴露了位置,他们剩下的这段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啊。”
阿照挠了挠头:“不是说?还有援军自淮水而来吗?”
“这只是猜测。”郗途再次看向东边的夜空,“女郎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又信奉局部战役以多胜少的准则,所以我和刘坚才会?猜测,如果何冲因陆路不通而受阻,那么,她会?派遣与豫州关系匪浅的谢墨,自淮水过来支援。可?如今寿春孤城悬绝,我们根本无法得到来自建康和京口的准确消息,谁也不知道谢墨是不是真的会?来。”
“这——”阿照怔愣了一瞬,随即便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试图宽慰郗途,“不管有没有援军,弟兄们都是一样地打。您放心,将士们这次都是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来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坚持到何将军来的。”
郗途呼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的敌营:“也罢,好在百姓们第一天就撤了出去,我们如今能做的,不过是拼死守城罢了。若守不住城门,便在城内巷战,若巷战也不成,就拼着这一条命,炸了北秦的粮草,拖一拖他们的脚步。”
“咱们这里好歹还有城墙和护城河,可?峡山那边,怕是要艰难得多,也不知明?日会?是副什么模样。”想到这里,郗途不由?再次深深叹气?。
他索性不再想这些,当?先走下城墙:“还有些时间,走,去看看伤员。”
郗途一路走过医站,看到不少无声呻吟的伤者。
寿春虽有城墙,可?却也要留意那些自西边突袭的秦虏,不能放任他们大量经淮水、决水而来,使寿春落入被东西夹击的困境。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要紧事——自从?洛涧陷落之后,寿春的战略意义便大大削弱。
郗途和刘坚不知道东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洛涧的失守,使得江左的防务宛如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口袋突如其?来地生了破绽,以至于极大地减轻了寿春的压力。
可?与此同时,若是放任秦虏继续自洛涧南下、东渡,只怕他们真的会?一股脑地涌向采石,试图渡江。
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北秦足以投鞭断流的数十万军队齐聚江北,那么,即便寿春仍然掌握在北府军的手?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此,郗途在守着寿春的同时,还派了一支为数不少的军队东渡肥水,驻扎于八公山上,分批袭扰自洛涧而下的敌军,尽可?能地拖慢他们东进的步伐。
事实上,郗途率领这些人,守的不仅仅是寿春,更是肥水。
他坚信郗归不会?放任洛涧长久地沦于敌手?,是以早在两天前,便派了将士们东渡,等着与援军左右夹击,收复洛涧,而后彻底束上这个口子?,将那些已然渡过淮水的敌军,闷在包围圈里,痛痛快快地关门打狗。
此外,他还牢记着郗归有关“擒贼先擒王”的种种嘱咐,悄然派出了薛蓝与潘可?率领的女军,直奔苻石大营而去。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寿春究竟没有多少存粮,即便加上前些天刘坚带人自秦军营地抢回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太久。
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将士们恐怕会?食不果腹。
更何况,其?他地方越是安全,作为要害的峡山口,就要面临越大的危险。
这几年在三?吴的锻炼,使郗途的兵法将略成熟了不少,心地也比从?前更加冷硬。
作为一个将军,他必须能够在战场上做出取舍。
先前困守寿春这一隅的时候,北府军还因不习惯防御战而束手?束脚,再加上敌众我寡、实力悬殊的缘故,这些天来,他们每一战都打得很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