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前日击退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后,郗途看着城中的伤员,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以当?机立断,做出了派兵出城,向东、西两个方向出发,在决水与肥水附近展开游击战,避免敌军大股势力袭至寿春的决策。
这办法出其?不意地取得了良效,使得寿春城内暂时有了喘息的余地,可?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此时此刻,郗途看着一个个伤员,心里颇为唏嘘。
他知晓这两日寿春的平静,全是因那些主?动出击的将士们而获得。
然而,那些远离城池袭扰敌军的将士,就算身受重伤,也势必无法像这些伤员一样得到有效的救治,只能于荒郊野外之中,为北府军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第一重取舍。
郗途边想边走,在一个自峡山口送回的伤员身边停下了脚步。
这将士明?明?已经被截掉了双腿,可?却仍在昏迷中小声地叫着“腿疼”。
这是一名勇猛的武士,曾在京口的年度比武中,取得过全军第十七名的好成绩。
可?就在昨天,他于率队冲锋之时,被北秦人浸过污血的刀剑,在腿上砍出了数道深深的伤口。
他不管不顾,继续杀敌,直到那批伤痕累累的战马,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而他本人虽在同袍的保护下被带回了营地,却永远地失去了双腿。
郗途知道,这些天以来,峡山的战况一直堪称惨烈。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自己做出退守寿春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重伤员被送回寿春,听着每日晚间传回的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
郗途从?刘坚潦草的书信中得知,这两日,北秦的攻势越来越猛烈。
恐怕他们也知道援军即将到来,所以想要在这之前拿下寿春,至少,先拿下峡山口。
刘坚凝重的语气?,令郗途心间蒙上了浓浓的担忧,可?与此同时,他又在信中坚决表明?,区区秦虏不足为惧,让郗途不要忧心,他作为主?帅,必与北秦敌军共存亡。
郗途想到这里,不由?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在峡山口艰难抗敌的人,原本应该是他这个副帅。
正是因为刘坚的坚持,他才能够留在相?对安全的寿春,可?即便如此,他却不能因为感激而向峡山增兵,因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周遭只有这么多可?用的兵力,可?峡山、寿春、决水、肥水,他们一个都不想放弃。
天亮之后,北秦人再度发动了迅猛的攻势,对峡山口展开进攻。
对于峡山口的将士们而言,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也是最?为难捱的一段时光。
尽管北秦人并不知道昨夜何冲那枚信号弹所代表的含义,可?内心深处对于异象的不安,使苻石本能地做出了加速进攻的决定。
三?十年来,他在北方开疆拓土,降服诸胡,建立了八王之乱以来难得的承平盛世,唯有江左这个所谓的正朔所在,成为了他开创千秋伟业的最?大障碍。
苻石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他知道,再过几年,自己就再也无法像如今这般策马扬鞭、南征北战了。
作为一个熟读汉家经典的异族君主?,他做梦都想实现大一统的千秋伟业,为自己赢得一份青史留名的伟绩。
因此,虽然朝中连连劝说?,可?他却一直都固执地想要南征,终于在丞相?王猛病逝、巴蜀水师初见成效之时,做出了举国发兵的决定。
这些天来,他坐镇淮北,眼见着寿春困守孤城,己方又将洛涧收入囊中,先锋军队甚至已经沿着洛涧,直往梁郡而去。
他想:“要不了多久,我便可?从?采石渡江,杀进建康城中了。”
然而,从?前天开始,寿春城中负隅顽抗的北府军竟有了异动。
那支连守城都艰难的军队,竟然派出队伍,东渡肥水,翻越八公山、舜耕山,直奔洛涧而去,袭扰当?地的北秦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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