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许多?人都说这传言做不得准,让她安心等待前线北府军的确切消息,可?郗归对琅琊王与王安的报复,却令谢粲内心坚信,郗途一定是死在了寿春。
如若不然,向来和气的郗归,又怎会如此大开杀戒呢?
谢粲狠狠地哭了一场,又让郗如与侍女离开,说想要自己待一会儿。
侍女们知道她难过,所以事?事?都顺着谢粲,听话地跟着郗如退了出去。
谢粲听着房中的动静渐渐消失,自个儿坐了起来,良久,终于站起身来,从箱中翻出了一匹新?缎。
她面无表情地撕开缎子,踩着几案将长条状的锦缎挂在梁上,打了一个死结。
人说生死间有大恐怖,可?谢粲却觉得,天上人间,碧落黄泉,不会再有比失去郗途更加恐怖的事?情了。
早上得知消息的时候,她便?想一刀结果了自己,可?当锐利的剪刀被握在手心,她却又迟迟无法动手。
她想碰壁而?死,可?求生的本?能却使?她每每在接触到?墙壁之前,便?先收了力道。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悬梁而?死。
如此一来,她既不用自己拿刀刺向胸膛,也不必花大力气,只?要轻轻地投缳,就什?么都不必再想了。
谢粲这样想着,轻轻笑?了笑?,踩着几案,将头颅伸进圆环,然后借着用劲踩踏几案的力气,慢慢地荡了出去。
脖颈处的痛楚令她无比难受,窒息的感觉更是令谢粲觉得胸口仿佛要炸掉,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看到?郗途身穿铠甲,向自己伸出了手。
“哗啦”一声,婢女青荷掀开帷幕,不想却看到?了一个悬空的人影。
她手中的汤盅陡然掉落,发出一阵瓷器破裂、碎片迸溅的声音,随之而?起的是青荷恐惧的尖叫:“来人!快来人啊!”
向来安静的谢府,瞬间惊起了一群飞鸟,大夫和各房的主母急匆匆地赶往谢粲居住的院子,整个府邸都染上了惊慌的色调。
郗如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想要崩溃。
侍女们说谢粲应当没有大碍,可?出了这么大的事?,郗如作为女儿,又如何能不过去侍奉?
她自从午后进门,便?陪着痛哭的谢粲坐了一下午,翻来覆去地安慰她,请她不要难过,等待前线的确切消息。
好不容易趁着谢粲想要自己待一会的空当,回去安生用个夕食,可?谁能想到?,她竟连吃完一顿饭的时间都不能拥有。
郗如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谢粲的卧房,面色沉沉地走到?床边,僵硬地安慰了几句自己软弱的母亲,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到?旁边,看着几位隔房的长辈再度垂泪宽慰谢粲。
直到?众人都因夜深而?回去后,郗如才冷嗤一声,开口说道:“满意了吗?”
她冷冷地看向谢粲:“身为小辈,劳累诸位长辈因为你的任性而?操心;作为母亲,自私地抛下孩子,软弱地选择自尽。谢家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究竟何时才能担负起哪怕一丁半点的责任?”
谢粲同样冰冷地回视郗如,她强撑着靠在床头,嘶哑着嗓子,用近乎于气声的声音说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再怎么着,也好过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郗如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可?就连她的眼神,都在鄙夷谢粲的失职。
谢粲深吸一口气,想到?方才婶母的那句“哪怕是为了阿如,你也该好好活着”,愈发觉得心中有一股闷气不吐不快。
“你埋怨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但你又何曾像个女儿?因为郗岑失势,所以你便?住在谢府不肯回家,生怕与郗氏牵连太深;郗归得势之后,你又赖上了她,长住京口,不愿踏入建康一步。你可?曾记得,当年郗归离婚,你连见她一面都不肯,难道你以为她会看不出你的野心和算计吗?”
“你总是嫌我软弱,可?我再怎么软弱,也没有像你一样,拿利益的眼光衡量所有人,与人相交只?管有用没用,丝毫不顾及感情。”
“再说了,这世上有成千上万像我一样软弱的人,你凭什?么总是盯着我不放?难道就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我就必须时时顾忌你的感受?就必须永远为你而?活,不能凭着我自己的心意生活吗?”
“我爱我的丈夫,无比地深爱他。他既战死疆场,我便?绝对不会独活。”
“而?你,你打着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嘲讽我,究竟是想让我好好活着,还是因为你不想拥有一个软弱的母亲,觉得我这样无能又懦弱的人,让你丢脸了呢?”
第175章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