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佛池,这也是她从前在凤凰神君所藏古籍里看到过的地方。
神明并不是永世不灭的存在,古籍中说,祂们消亡之后,魂魄一部分化归天地,一部分趟过洗佛池,归于泰山之内,是为众神归墟。
记载此事的是一本杂书,跟修炼并没有关系,旁边还记了很多夸张的古神事迹,譬如什么“三足金乌喜欢把月亮当球踢”、“应龙补天十分不爽,曾找女娲干了一架抗议,但没打过”之类的,一看就很假,花清浅一直以为那些都是编的。
飞升成仙便已经能活很久,上神往后寿命更是无涯,虽然上古神明大多陨落,但几乎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陨落后去了哪里,是否真的化为了天地清风。
见花清浅与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吕浮白欲言又止。
周霖鹤思索着说:“或许神明所谓的消亡,只是存在形式的改变。如同凡人亡魂一般,阳间为活人,死后则归往阴间。等到属于神明的时代过去,世间再容不下大能,他们就此前往另一处世界,入口就是泰山。”
不愧是军师!花清浅认为他说得很对:上古真神陨落那么多,八成就是因为现在环境不适合生存了。凤凰神君是个例外,大概他实在太强,什么环境都奈何不得他。
“好,我也是个上神,哪天陨落了去泰山亲眼看看,上古赤狐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勾人。”秋照兴奋不已,“对了,泰山在哪来着?”
花清浅也眼神发亮地看向周霖鹤。
“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周霖鹤抿了抿唇说。
秋照立刻开始护短:“道什么歉?此事是朱雀族隐痛,你又不是朱雀族自己人,他们不告诉你很正常嘛。”
外地鸟族大多都这样,排外得要命,哪像他们昆仑,当初周霖鹤来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大事小事全交到他手里了,全山上下没留一点秘密。
周霖鹤也想到了刚来昆仑的那段日子,含着笑意看她一眼。
花清浅也不知道洗佛池在哪,凤凰神君倒是一定知道,但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是不想找他求助。
看她眨着一双水眸滴溜乱转,闷不吭声想主意的模样,吕浮白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为了阻止她翻遍天下古籍,或是把竹言重新刨出来,他及时开口:“我知道,那地方不好走,我带你去。”
花清浅震惊抬头。
秋照更是语出惊人:“吕世子,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在千年睡梦里去过?”其实他昏睡那么多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魂魄往泰山飘荡一趟倒是很好理解。
“……是。”吕浮白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花清浅也闪着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不得不给出令她满意的答复。
果不其然,花清浅闻言发出一声快乐的尖叫:“你是因祸得福啦!快说说,泰山是什么样的,远吗?冷吗?泰山府君是真的吗,他长什么样,打扮像不像阴间的判官?”
吕浮白耐心地一一回答。
泰山很远很远,等闲仙妖不可抵达,所以如果要去,须得做足准备;那里感觉不到冷热;泰山府君也是真的,但他并不负责掌管陨落众神,而是负责守卫山口;泰山府君的打扮比判官高级许多——
听到最后,花清浅忍不住喷笑:“是了,管神仙鬼魂的自然比管凡人鬼魂的高贵些,哈哈!”
都说了府君并不司判官之职了……不过吕浮白知道她也就说一乐,并不当真,便由她去,颇有几分宠溺地听她讲起“小花蛇惩恶记”,乃是她某次下地府去玩,戏弄徇私判官的故事。
同秋照等昆仑部众正式拜别,顺便回忆了一把当年光辉经历之后,花清浅抓起正往背篓里塞酒坛的玉京子,和吕浮白一起下了山,准备回慕城休整,为前往洗佛池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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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小混沌戒封印内并没有太大危险,花清浅救人的步伐从不匆忙,甚至在慕城小院住了几日,她还有些犹豫起来。
“要是香染他们并不想见我,可怎么办呢?”慕城六月草长莺飞,小院里虫鸣一片,火炉似的日光被结界隔绝,她穿着天界顺下来的蝉翼纱裙,行动间自生香风,却仍旧显得躁动不安:
“打从生下来起,他们就没见过我,对我的印象大约是一枚很好辨认的蛇蛋。但我如今出落得这样水灵,半点也不像圆圆胖胖的蛇蛋,他们认不出我怎么办?”
玉京子盘在屋檐下的柱子上,伸出信子舔着红豆冰糕:“哪有爹娘认不出自家孩子的,你净瞎操心。”他与花清浅的心态是两个极端,坚定地认为天水和香染会丝滑接受出落成大美人的女儿,顺便认下他这个英俊帅气的养子。
花清浅完全没听进去:“还有,万一他们在结界里又生了一窝蛇蛋呢?他们会不会根本不想被救出来?”
“怎么可能!”
玉京子大叫出声,跟她讲一万遍要她安心,她却仍是悲观,直到一旁的吕浮白打理好行囊,同她说了句“别担心,封印结界里生不出蛋”,才眼见着她松了口气。
“清浅你可真是……合着我讲一万句,顶不上吕浮白的一句!还说你不重色轻友!”玉京子一口嚼碎剩下的冰糕,满腹怨愤地回房去。
玉京子气鼓鼓的时候更加有趣,有时她故意气他一气,那股近乡情怯的焦虑感能散去不少。花清浅好玩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也不好欺负他太过,决定晚餐给他加个蛋以表歉意。
吕浮白清楚她逗弄玉京子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只问:“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