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珍珍和妈妈长得一样啊,叔叔是妈妈的朋友,当然一下子就认出珍珍啦!妈妈总跟叔叔说起珍珍,说珍珍全名叫徐珍雪,珍是珍爱的珍,雪是白雪的雪,还说珍珍最喜欢冰雪奇缘里的安娜公主,叔叔说得对吗?”
珍珍紧紧抱着手里的洋娃娃,小小的手掌里都是细腻的汗珠,“是妈妈让你来接我的吗?”
“当然不是啦,”漂亮叔叔笑着摇摇头,“妈妈怎么会让别人来接珍珍呢?妈妈自己来接珍珍啦!喏,她就在叔叔的车里!”他说着回身指一下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银色沃尔沃,敞着门,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那她怎么不过来呀!”珍珍的小眉头攒得更紧了,
“妈妈从来不接珍珍,她觉得愧疚啦,她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叔叔凑到珍珍耳边低声说,“珍珍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妈妈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呀?”
第十天(下)
寒冬腊月的天气,狭窄阴暗的厨房里却蒸腾着一股热气,闷闷的,裹挟着浓烈的血腥臭飘散在逼仄的空间里,伴随菜刀一下又一下剁在骨头上的咚咚声和将死之人喉管里发出的沙哑的呜咽声,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黑暗里烟头明灭,这是唯一的光,站在案板前“干活”的人也有些疲累,但更多的是无聊,只好借尼古丁提提神,
“复仇是一道冰冷的菜”,他忘记是从哪儿看到的这句话了,但此刻这句话就这样涌入脑海,他这样麻木的人竟也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滋味,
她死了,她是他从小拉扯大的妹妹,给她洗澡,给她喂饭,张开小小的双臂把她护在身后,不许那些粗暴的护工碰她,
在那比地狱还要黑暗的孤儿院里,他被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按在地上用刀割裂了半张脸,她匍匐着一路被那男孩踢打着爬到他身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真蠢啊,爬过来有什么用呢?好不容易偷来的半瓶紫药水早就漏光了,白白被打得皮开肉绽,头发被那男孩连根拔起,只剩血淋淋的头皮,
她没用,他也是,弱小只会被欺凌,不过没关系,他把那男孩吊在树上,像宰猪一样吊着把他活剖了,他以后都能保护她了,
可她还是被欺负了,
他是在俄罗斯替人杀人的时候听说她被收养了,他替她高兴,虽然收养她的只是一对卖猪肉的菜贩子,但也比在孤儿院里好太多了,最起码她可以吃猪肉了,还可以穿暖和的衣服,有安稳的日子,
直到他第一次回来,兴高采烈拿着赚来的美金,皱皱巴巴的一沓揣在口袋里,一路从东方港捂着到中国,被汗水浸透,泡得软烂都不敢撒手,他要给她买好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他想象着她穿上花裙子迎接他的画面,可看到的却是她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呆呆地坐在破烂的床上看着他,披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絮都爆出来的军大衣,手腕上还拴了一根狗绳……
她抱着他,不让他杀了姓薛的全家,但现在她死了,刀鞘没了,复仇的屠刀终于斩向本该斩杀之人,只是如今又多了一个而已,
他活活剁了侵犯她的养父养母,剁的过程中让他们一直保持清醒,现在都还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呻吟,他这一生都在杀人,不是杀人就是折磨人,逼他们开口,他知道没有比这更残酷的刑罚了,
他应该感到快慰,可此时此刻他一丝一毫的快慰都没有,复仇这道冰冷的菜味同嚼蜡,他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就是她不被人欺负,快快乐乐地活着,可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唉,人这辈子真他妈无聊……
“你手套都不戴?”身后倚着门框的女人总算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怕警察抓你啊?”
“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叼着烟的男人回头看她一眼,嬉笑着用刀比划一下面前一摊烂泥一样的骨肉,“这就是你的下场,喜欢吗?”
女人耸耸肩,转身走到厨房对面的桌子前坐下,“我的下场,咱们的下场,可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区别?”
“哼,”男人冷笑一声,觉得这娘们儿说话和肖羽一个德行,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于是又回头干自己的活去了,边干边说:“我要是你就赶紧给自己一刀,省得一会儿受罪。”
女人瘪瘪嘴,懒得再跟他搭腔,只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看着他剁肉,确实利索,每一刀都落在关节处,角度也刁钻,看上去一通乱砍,但其实是“削,既保证了让奄奄一息的人最大程度地承受痛苦,又没用多少力气,最关键的是能保证他不死,
凌迟处死,她有生之年也算是见识过了,
“我叫白雪,你呢?”女人又看他剁了一会儿肉,笑嘻嘻地问,
“周军。”男人背对她叼着烟,说话有些含混,
“君子的君?”
“军队的军。”
“哦……”白雪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蹙起眉头沉吟片刻,“还是君子的君更适合你,你长得真好看。”
“哈!”周军嘲讽地大笑一声回头,“怎么?发骚了?想死前再快活一把?”
“如果是呢?”白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周军哥哥会成全我吗?”
周军闻言,叼着烟颇为郑重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轻蔑地噗嗤一声笑了,“你就是扒光了站在老子跟前,老子也硬不起来。”
“哦?”白雪又把两只手插回兜里,困惑地皱起眉头,“不应该啊,我再怎么样也比那个畸形好吧,你对她就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