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未来,我能够这么说吗?”查尔林对我道。
我闻言稍稍顿住,面对他的注视,我垂下眼,一并低着头看酒杯,我听见了自己的轻声回答。
“查尔林,这并不是针对这场实验,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这样了。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么没有活力的我……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对核辐射的研究并不抱有乐观的态度。”我缓缓对他道。
“我明白……林,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点。我见过很多脆弱的瓷器,你有些像它们。作为你的同事和朋友,我想让你幸福,你很有才华……如果上帝见到你这样的忧愁,我想它也会为你难过的。”
“请你相信……你一直做的很好。我们在多姆阿莱勒能够听见你的美名,人类称赞你为善良的东方之子。你拯救了很多士兵的性命……包括阿尔曼部长,后来他再提起你的时候,只剩下了妥协的沉默。”
“我们接下来也一定……能够改变这样的局面,还我们生长的星球一片绿洲。那些被侵蚀的土地,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查尔林对我道:“只要想起这个……我们有这样的崇高使命,我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值得我去奉献一切。”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从哪里开始讲起,我同样的害死了很多人……因为我的科研工作,那些躺在停尸房的士兵们,我仍然记得他们。
查尔林……很多的时候,尽管出于好的用途,我们的研究是为了全人类。有的时候,也能够毁灭全人类。科技导致某一部分人们拥有特权。特权总会导致人类缺乏同情心,会蔑视他人的苦难。
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我们的武器能够扭转战局,也能够把我们推向毁灭之地。
我们仁爱,我们伟大,我们聪明,我们高尚,我们善良,我们无私。同时,我们邪恶,我们低劣,我们渺小,我们自私,我们精明,我们永远只考虑自身的利益,只要一有同类侵犯我们的利益,我们可以立刻把同类打上敌人的印记。
人类身上拥有的对立与统一,上帝在造人时,将所有的品质赐予我们。用时代来验证哪一方会取得胜利。
毫无疑问,永远永远,无论时代怎样的变化,无论文明如何变革,政权如何更迭,低劣的一方总是能轻易取得胜利。
美德以鲜血淋漓来铸就,时代的浪潮落下时,能够轻易地将我们驻守的文明大厦掀翻。
“查尔林……我在大概三年前,那个时候我在科院。我的所有课题都和核辐射有关,当时战事在西线。我向联邦提了一项提案,关于对反核的使用,我的提议方案是改善武器,这样我们在对抗敌人时,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能够不重创土地,至少在五十年内……土地能够恢复使用。”
我对查尔林道:“我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并且联邦派了人过来,由于我的实验内容性,他们怀疑我可能与某些党派有联系,因此监视了我半年……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认为这十分的荒谬。当时我仍然十分年轻,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去了人鱼研究所。”
“我总是在一段时间内质疑自己,怀疑我是否有改变现实的可能性。我的研究……对于阿尔法粒子的分离,现在被用在战事士兵身上。有的时候我在想,明明是我做出的项目,可我并没有让所有人使用它的权力。它现在只给战场上的士兵使用,甚至有军功的士兵们才能优先被救援……战场上的军功,杀掉更多的敌对派系的平民,这种毫无意义的功劳,十分令我厌恶。”
“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它也无法让普通的民众使用,我们能够见到的人们,他们都是幸存者偏差。很多人,他们既没有财富,也没有权力,他们感染核辐射,由于拿不出来十万布朗的注册费,他们无人问津。有对比的死亡,我认为这更加残忍。”
“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无力改变,这令我厌恶自己。我所做的科研实验没有意义,它除了增加杀戮和掠夺……有的时候,我不明白人类该不该被挽救。”
“如果有个按钮按下让全部人类都灭绝,真有那么一天……由于我的懦弱,我想我无法按下,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要人类仍然在这片土地上造成伤害,仍然在互相虐待,仍然饱受苦难,我就没有一天不自责。”
“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
非常荣幸,由于我自相矛盾的懦弱与怜悯心,我接下来的一生,可能都处在这种痛苦之中。
我对查尔林道:“很抱歉……查尔林,我讲的有些多了,很抱歉让你听见这些。”
“林,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明白你的痛苦。很多时候……我也有类似的烦恼,只是我并没有那样的愧疚心,我为此感到羞愧。林……绝大多数的时候,我们没办法改变太多的事情,感谢上帝赐予你非凡的才能与怜悯心,尽管这会招致痛苦,我想……这仍然十分了不起。”
查尔林对我道:“我们的明天……我们无法预测它会不会变得更好。我们要坚守的道路并不同,人类的文明总是在曲折之中前进,它偶尔会倒退,却总是在向前的。请你仍然怀揣着希望……剩下的,我们究竟会如何,上帝总会给我们答案的。”
“仍然有美好的人类存在……上帝总会为他们留下一条生路。”
“感谢你,查尔林,感谢你和我讲这些。”我朝他微笑道。他的能量很强,过分的耀眼。
“林,让我们不要再为明天忧虑,醉死在今天就好了……你会愿意在别人面前醉酒吗?”查尔林问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