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尘缨拥紧他,下巴抵着头发,一手护住后脑勺,一手圈住腰,把自己也蜷缩了起来。
“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垂着眼睛,嗓音碾过泥沼,沙哑又低绵。
“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冬天里也多穿点衣服,不要觉得身体好就又糊弄凑合地过日子,我让小桐记住了你所有的习惯,别想偷懒。”
“遇到难事就问问小桐,要是他也不知道,就去找我师父,哪个都行。到时候我会给他俩去一封信,看在我这个没出息的徒弟份上,他们也会帮你的。”
重尘缨知道宴玦不会听见,却还是自顾自说着话。
“还有就是,能不能,以后不要找别人”
他摸到宴玦脸上,指腹描摹触碰眉眼,夹杂着温柔笑意:“你知道你昨天多好看吗?一边委屈一边主动,我好喜欢,我不想让你对别人也那样”
但话没说完,就兀自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
“可我好像没资格让你记一辈子。”
“你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我昨天都那样拒绝你了,你醒了之后肯定会很讨厌我讨厌我,然后恨我。”
重尘缨猛地把脸埋进宴玦颈间,声音里暗含哭腔。
“我也不想你讨厌我恨我,可我没有办法”
“我快死了,我不能连死了都在拖累你。”
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把宴玦身上所有的味道都吸进鼻腔。
“你还是别再记得我了。”
他呼了口气。
“换一个,换一个能真正陪你一辈子的人。”
“但是能不能不要像爱我一样爱他”
颤抖起伏,像是央求,又像是希冀。
重尘缨缩在宴玦肩窝里,艰难地呼吸。
半晌,才缓慢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又胡乱抹了把脸,把忽然出现的眼泪擦干净。
他独自起了床,帮宴玦换上衣服,还和昨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又把自己夜里因病脱落的头发一根根都捡了起来。
自从上个月起,他就开始疯狂脱发,疯狂呕血,再有不久,就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重尘缨压着胸口的钝痛坐在床头,神色苍白却依然温柔,注视着宴玦的睡颜。
脑袋低下去,亲吻额头。
然后沿着眉眼划过鼻梁,落在嘴唇。
“我爱你。”
缓慢细微的摩挲,牵绊婉转的呢喃。
重尘缨噙着笑,指腹摸到脸颊,流连不愿走。
可忽然间气血上涌,肺被呛住,让他不自觉咳出了声。
他猛地捂住嘴,却看见宴玦的睫毛动了动。
重尘缨怕吵醒他,喉头滚动,急忙把欲出的血又咽回去。
他呼出几口长气,然后扶着墙壁,艰难地移动脚步来到院子里,躺在了摇椅上。
也许是因为宿醉,又或许有什么别的原因,宴玦睡得格外沉,甚至觉得这是数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睁开眼,发现是重尘缨的房间,但只有他一个人。
宴玦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依稀闪过几个片段,依然不太清醒。直至看见还穿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忽然就记起了全部。
这件衣服他本来是自己脱了的,再次放低姿态,脱了面子里子,只为了去讨好挽留重尘缨,可被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