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脚步声慢慢传来,两道暗绿色的兽瞳浮现在雾气中,这才令各位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向两旁让开,由着那两头白狼走入山门的石牌楼,白光一闪,便化作少男少女的模样。
“不行,它们拦着道口,杀也杀不完,我们完全进不去村子。”顾君轻说,“林仙师和苏仙师此前去了村里,就一直没传来信吗?”
“没有,传音灵阵毫无动静。”一名少年摇头,“师姐师兄他们修为深厚,绝对不会不敌这些邪物,但那些村民又不像我们跑得快,只怕要吃些苦头。”
“方才我和君轻想要冲出这些雾气,但走了许久,似乎总在原地兜圈子。”顾迩卓道,“族长和晏仙师怎么还没回来?”
凌绡此时御剑从山上下来,一身红衣翻腾着落在石牌楼上,垂眼瞧着狼族的二人:“多谢二位,先上山去吧,这些邪秽奈何不了越陵山的结界,我已叫精锐弟子在阵眼处守着了。”
众人正欲结伴回去,忽然听见狼嗥声震彻山林。凌绡闻声回头看去,问顾君轻:“什么声音,你们的同族吗?”
顾君轻语顾迩卓神色却有些凝重,他们紧盯着远处的浓雾看了许久,才道:“是族长,但……这是警告。”
“是他们遇上麻烦了?”
“不。”顾君轻摇头,“是在警告我们,绝对不要踏出结界半步。”
“那些雾气里有东西。”顾迩卓双目沉下去,“不是活物,比死物更可怖——”
哗啦一声,白狼的利爪撕裂稠雾,一道寒光紧随其后祭出,劈开了眼前的假相。
晏伽翻过顾年遐的脊背,轻轻落到地上,皱眉望着剑刃上正在消散的混沌,问道:“我们杀了多久了?可曾前进几里?”
顾年遐摇头:“没有,用我的爪子丈量,我们连一里都没有走出。”
“看来弦无双当年是真的不甘心被我挤下首徒之位,借由混沌创生了与越陵山掌门同源的道法。”晏伽说,“他的确是天才,竟能自创法门,就连那混沌神殿也是仿造心莲之物,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动的这个心思。”
“甘令闻曾对我说过,数年前孙渠鹤的母亲身死后,孙氏曾来了一位无名门卿。”顾年遐说,“先前我们不是还想不通,孙夫人究竟是如何穿越石阵进入裂隙的吗?若一切都是弦无双诱导她所为,那便说得清了。”
“若如此,孙焕尘岂不是错信仇人?”晏伽道,“越陵山和我师尊反倒替弦无双背负了这些年的恨意。”
“他怎会不知道?”顾年遐却嗤笑一声,“孙焕尘总是一派深情之态,我看他未必真的爱自己夫人,否则怎会连名姓也不留给她?他一心追求剑道,却自己躲在后面,让发妻以身涉险,难道就是君子所为了?”
晏伽回过头,揉了揉顾年遐的脸:“可真是好一番感慨,头头是道,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顾年遐双眼含笑:“我心里喜欢,原本就是无师自通的。我会保护你的,永远都会。”
林间的雾气越发弥漫,两人行走时也十分小心。顾年遐护在晏伽身侧,走了许久,忽然嗅到了丝丝血气。
晏伽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下来低头看去,看到一只扭曲发黑的人手躺在草丛中,手指蜷曲,已然呈焦枯之状。他微微诧异,伸手将顾年遐拦在身后,放了一点灵识去探:“被抽干了法力,这模样……是混沌所为。”
顾年遐凑上去闻了闻:“都是人族,才死去不久,混沌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晏伽抬头放眼望去,面前浓厚的雾气中竟然隐约全是这种横陈的尸首,不知道有多少,简直骇然惊心。他扯起脚下这具尸首的袖子,发现上面的徽印纹样十分眼熟,不费什么力气便想起来:“翠麓山庄的内门弟子,我记得他们从仙盟会之后同样元气大损,此前倒是有些年轻小辈来援,为何会在这里遇害?”
不过这里除去翠麓山庄弟子,还间错夹杂着其他仙门的袍服,各家都有,尸身密密麻麻,几乎无可下脚之处。
顾年遐口中吐出冰息,化作冰凌扫开了地上的尸身,“不太对,晏伽,他们手里好像都没有剑。”
晏伽也注意到此处异状,便随手燃起一张化焰符,果真发现这些人手中都没有任何刀剑或法器,无一例外。他们又向前走了很远,一直到第三次回到先前刚发现尸首的地方,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一把剑。
“翠麓山庄剑修颇多,即便战死,也不至于连佩剑都没在手边。”晏伽说,“除非他们死在这里之前,剑就已经丢掉了。”
“丢弃法器,与狼族自断爪牙无异。”顾年遐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晏伽看了看四周,对顾年遐说:“变回来吧,这里雾气太大,你这样不好隐藏身形。”
顾年遐周身漫起冰雾,顷刻间化作了少年灵修的模样,抖抖袖子道:“我刚才已经传信给君轻他们,这雾有古怪,叫他们当心。”
“原来你刚才是在叫他们啊?”晏伽点头,“我以为你又想和我撒撒娇呢。”
顾年遐脸有些热,却还是认真道:“那种话不是这样叫的,而且也不会让别人听见,我只给你听。”
晏伽笑起来,抬手想摸摸一旁小狼的头,却反而被攥住了手腕,便说道:“好了年年,别闹,你跟紧我,先走出这片迷障再说。”
“嗯?”
顾年遐的声音却从身后稍远的地方传来,晏伽不由得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对方果然不在旁边,一条银色的衣角若隐若现,正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