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
林南音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丝神采。
这么些年来她屡次寻药不得处处碰壁,灰心之余胡奔乱走,竟然在无意识间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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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对林南音来说是不同的。它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是风起萍末中的青萍,是一切因缘际会的开端。
时隔多年,经历种种,林南音突然再听它的名字,原本漂泊无依的心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处。
这世间原来还有一处她能去往的地方。
八十里的路不远,按以前林南音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到。可现在灵力珍贵,她不能滥用,于是询问了赠酒老人的名姓再同他们道别后,她沿着山道缓缓往山下走去。
老人目送她远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朝她喊道:“姑娘,什么再难的事都会过去,您的家人们肯定希望您能好好的。”
走在茂郁山林中的林南音脚步微顿。
都会过去吗?
当然。
就是因为都会过去,才更显残忍。
“多谢。”她侧身道谢,想了想道,“日后你们若有难处可去神京寻我。”毕竟她还欠他们一壶酒。说完,她继续前往山下。
行至山脚,林南音就气息微喘,背后冒汗,体力有些许不支。这都是生机减少的后遗症,再加上没有灵力供给,她现在冬天畏冷夏日畏热,稍微一动就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若是和人动下手那就得歇个好几天,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估计都比她好。
从前她心无所依,肉身的痛苦无知无觉,现在心稍微活泛了点,这些病疾就变得无法忽视起来。
坐在道边林南音歇了会儿,就又继续前往官道。
官道上人也不多,偶尔才零星几个,大多数都是林南音一个人独自慢慢走。
时间到下午时,从她身边路过的一辆拉货的马车突然停在她的身侧,赶车的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妻里的妻子看向林南音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我们要去神京,需要我们搭你一段路不?”像为防止林南音担心他们有坏心思般,妻子继而解释道:“上午我们拉货的时候从你身边路过,那时候就看你一个人走路上,人不太舒服的样子。现在都过去俩时辰了,你才走了这点路,我寻思要不我们还是带你一程吧,不收你钱。”
站在道边,林南音看着眼前热情的女子,不由想到自己在很多年以前似乎也遇到过类似的热心肠的人。大概是出于对过往的怀念,她最后轻轻点头,接受了这份善意,“好。多谢。”
好巧不巧,马车上的货全是坛装的刀割喉。
前面赶车的年轻夫妇丈夫沉默寡言,妻子却很热情大方的。她笑着询问林南音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在得到拒绝的回答后她又问林南音打算去哪。在得知林南音也要去往神京后,她一拍手,说正好。
之后都不需要林南音刻意问她,她便主动告诉林南音说她这车酒是从万酒庄拉过来的。
“……现在我们神京最出名的就是这刀割喉,十家铺子九家卖,外人一提及神京率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酒,年年专门来神京买酒送出去卖的商人更是大有人在。不过这酒的味道最好的还得是曲家庄。神京里懂酒的饕餮就刀割喉就只喝那的,有时候我们送货从那路过都会拉点回去卖卖。”
曲家庄?
若是别的姓也就罢了,偏偏是曲姓。
“这曲家庄的酒真那么好喝?”
林南音不需要太多话,只需搭一句腔就足够让赶车的妻子热情大涨地告诉她:“我不太会喝酒,喝不来那玩意儿,但入口我是觉得曲家庄的酒要酿得更辣喉一点。姑娘您若是外地来的,回头可以都买着试试,对比一下您就知道了。”
话匣子一打开,妻子又接连介绍了神京里一些比较有名的小吃给林南音。说完吃的,在林南音有意的引导下,她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刀割喉和曲家庄上。
“说到这曲家庄啊,其实人家也是厉害。”妻子如林南音所愿,聊起了曲家庄的由来,“百多年前那地方就是个山沟沟里的村子,出了他们那地界估计都没人听过那地方。后来他们村走运,出了个特别会酿酒的小姑娘。
据说那小姑娘以前压根不会酿酒,是被人领着进我们神京当绣娘,结果绣娘她没当成,反而对酿酒之事一点就通。特别是她酿的刀割喉,就跟祖上有传承一样好喝的不是一星半点。后来城主嫁女,都点名只要她酿的刀割喉,可谓是无限风光。
不过人家有这门手艺也没忘本,后来又回到了曲家庄将她独家酿酒的技艺给传了下去。这都过去百多年了,那一整个村的人现在都靠酿酒为生。他们自己也争气,没砸掉祖宗留下来的招牌。”
说着无心,听者却另有一番感触。
几千年前的神京,曲家的刀割喉也曾是神京一绝。几千年后,刀割喉还在,最会酿这个酒的竟然还是姓曲。
“若有机会我一定也要去尝尝。”看看味道是不是也一个样。
马车速度比走路快得多,一路闲聊间,神京的轮廓终于逐渐显现。
林南音记得,在神京之外曾经还有个四艺学院。可当马车一路行到神京城外的河边,她都没见到四艺学院的影子。
问赶车的夫妇,一路沉默寡言的丈夫难得吭声道:“全被烧了。”
问怎么被烧的。
男的憋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蹦出个‘听人讲的’。
“那也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我们年纪轻没怎么听过,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应该还知道点。”妻子说着,突然一愣,她忍不住看了眼坐后面的姑娘,“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你怎么知道这从前有个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