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早说啊。”戎齐立马后退两步将双手往身后自然一背,闭上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清风拂过因为打斗而滑落腮边的碎发,将少年的五官擦拭得越发明亮,“来吧,打完和我去吃冰酥酪。”
他这样打不还手的模样,反倒是让囚冉下不去手。
戎齐用这种苦肉计已经是驾轻就熟,当即憋着笑,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试探道:“不打?现在不打等会可就不能打了。”
囚冉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诶,你不打也得和我去,你这天天待在摘星阁算个什么事儿啊?”戎齐想起前段时间在凡间看到的事,清了清嗓子,学那位婶娘的语气在囚冉跟前犯贱,“多出去玩,多交些朋友,大大方方的……”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囚冉,你就和我去吧!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就没人陪我去了。”
囚冉被气笑了。
什么好人会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肉麻的话挂在嘴边的?
也就只有戎齐这家伙了。
……
最后,囚冉还是被抓去了戎齐所说的冰酥酪摊前,摆摊做酥酪的娘子看着有些胆怯手生,囚冉还没来得及提醒这家或许不大好吃,就被戎齐抓着坐了下来。
然后,两人的面前先摆了四碗冰酥酪。
戎齐岔开腿坐得豪迈,端起碗就开始吃,脑袋几乎都要埋进碗里:“……等我们吃完再上剩下的六碗!”
囚冉:“……”
囚冉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着那做酥酪的娘子一副期待又紧张的表情,还是咽下了准备说的话,端起碗开始吃那份被戎齐赞不绝口的冰酥酪。
滑嫩清甜,有股淡淡的桃花酒香,囚冉正在细品,抬眼便看见正躲在碗后面偷看的戎齐。
见自已偷看被抓,戎齐嘿嘿一笑缓解尴尬:“如何?”
药田被踩坏的气已经消散了大半,但囚冉依旧绷着脸:“尚可。”
话音刚落,戎齐就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冲那做酥酪的娘子比划了个手势:“你看,我这朋友是最挑剔的了,他都说尚可,肯定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囚冉放下碗,认真看向那娘子道:“他说的也不全对……”
眼看戎齐就要急眼,囚冉平静地开口道:“我不是他的朋友,我不认识他。”
戎齐:“……”
戎齐:“诶,你怎么这样啊?!”
吃完十碗冰酥酪,戎齐利索地结了账,他摸着自已快要爆炸的肚子走在前面,花钱从小贩那里买了一树的糖葫芦。
他容貌俊朗又笑容满面,接过糖葫芦的生意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那些糖葫芦卖了个,剩的两支,其中一支被塞进了囚冉的手中。
“这里离摘星阁很远。”囚冉咬碎糖葫芦脆脆的糖壳,随口问道,“你怎么发现这家冰酥酪的?”
戎齐自然地接过话头:“唔……她求我来的。”
“求你?”囚冉无奈,戎齐这家伙说话天马行空的,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那她怎么求的?”
“她抱着个孩子跪了八百多层台阶到清泉山的神庙,求神明救救她的孩子。”戎齐垂眸,看向手中的糖葫芦,“她攒了十两银子给孩子看病,但医师说就算救活,之后也要花钱养着。”
夕阳西下,暖的光落在戎齐的肩头,他叼着剩下的糖葫芦走在长街上,看上去和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她摇签,手气实在是不好,抽到个下下签,我直接换成上上签了。”
囚冉:“……”
换签这种事情,确实是戎齐这家伙能干得出来的。
“她又问我,能不能赚到钱给孩子治病,我就又给她抽了根上上签。”戎齐理不直气也壮,“不过她手艺确实是不错,你看,她都跪上山神庙了,又是磕头又是摇签的,我就是要告诉她……心软的神,今天显灵了!”
囚冉:“……”
刚刚还有点感动的囚冉立马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前面走去。
戎齐哈哈大笑,沉浸在刚刚自已那句台词里无法自拔:“囚冉,你不觉得我这句话很好笑吗?她最近生意不错,孩子也能下地跑了,以后肯定会更好的。”
囚冉:“……”
囚冉:“不好笑。”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踩着灿烂的光,听见身后传来戎齐的声音,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已识乾坤大,犹怜木青。
也许正是这样的戎齐,才会在擎天柱坍塌时奋不顾身,毅然决然地牺牲。
他无法对那些苦难的人冷眼旁观,也无法对那些挣扎生存的人视而不见,所以也无法在劫难前坦然地选择明哲保身。
擎天柱坍塌,囚冉没能来得及替出戎齐,看着挚友消散在自已的面前。
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破碎的星光,世人都在庆幸得到了拯救,无人在意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如今,他在十方杀阵之中遥看那招“天地同悲”,才惊觉那道困住自已六百年的阴影终于消散。
此次,他并未来迟。
戎齐,你最好的朋友,也护了这个世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