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窈窕的美貌妇人,正叉腰站在不远处,身后站了依然苦着脸笑的刀维蔻。
“娘!”霍昭黎惊喜地喊着,急急忙忙跑过去。
那妇人肌肤胜雪,美若天仙,霍昭黎有这样倾国倾城的母亲,原在意料之中,可众人心中疑惑却更深了:这女子高鼻目,棕发碧眼,显然并非中原人士;霍昭黎轮廓虽比一般人深,大致样貌却与中土人士无异,母子俩五官相似之处也甚少,可见更多得自父亲遗传。于是问题就来了——萧铿绝对绝对生不出这样一个儿子!
北风凛冽,黄叶翻飞。
此时卢静之正在下山处兜售复制本的“南华心经”,虽然号称是由“霍昭黎大侠”首肯之下所得的真本,但因售价太低,虽然购买者众,却都只是冲着萧铿那几个极有意义的大字而来,并无人当真。直到又过百年之后,才有人误打误撞练成绝世神功,这是后话不提。
尾声君子意如何
“原来萧大侠不过刚遇上我们母子,临终之前把全身内力传给我而已。”霍昭黎啃着窝窝头,颇为兴奋。
“嗯。”程逸岸与他并肩坐在山坡山,淡淡回应。
“那时我才刚出生,这种事凶险至极,汪老伯说好在我骨骼奇特,脉象也不同一般人,才能像没事人似的过了这么多年。”
不过人家送了毕生功力给自己,娘却随便挖个洞把他埋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嗯。”
程逸岸手里的窝窝头一直没有动,霍昭黎拿玉米棒换了窝窝头,见程逸岸像松鼠一样用心地啃起来,转过头去闷笑个够,才又看向她。
“大哥……”现在看来这种称呼真的是有点怪怪,但是“大姐”好像更怪。
“嗯?”
霍昭黎搓着手,踌躇了下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还在想辛门主和辛夫人的事?”
程逸岸手一僵,随即继续啃玉米。
霍昭黎不追问,静静地等她开口。
“我只是很不高兴。”她把吃完的棒子随意往前一丢,眼睛追逐着棒子不断滚下坡去,“心里在想什么,说出来不行吗?为什么要瞒着骗着?弄到后来,好像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屁话不说,凭什么反而我觉得对他们不起?真讨厌!”忆起下山前二师兄等人送别时的神态,她知道回泗合门的这条路,日后怕是真的断了。
看进霍昭黎专心一意注视的眸子,程逸岸举双臂过头,仰躺在雪地上,疲惫地闭上眼。
“我真是个极自私的人。要人先拿出真心,自己才会考虑回应。一直以来自作多情,以为师姐恋着我,因为外力被迫分离,于是心中念念不忘,想着她身不由己的苦楚,每想一回,好感便增加一分——却原来该受这样对待的是师兄。”
她突然笑出声来,听得出是真的愉悦。
“听他们那么说,我真的挺开心:竟有人为我娇妻美眷不要,功名霸业不要,身家性命不要——有点后悔啊,若是能早知道他的心意,再加上周遭师兄师姐们必然的指责,我一气之下,说不定就和他归隐山林去了,这样岂不是少很多事?”她说完又茫然摇头,“如果他说得出口,又怎么会临死都不敢看我一眼?他就是这样的人,凡事循规蹈矩,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怕是死了的心都有吧——喂,你抓着我干什么?”
霍昭黎低头看交握的手,轻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就遇不到大哥了。”
大哥破门下山那年,他只有十二岁,每天被娘赶去田里干活,有空就和伙伴玩闹,完全是个小孩子而已——在大哥看来,现在的霍昭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吧。
程逸岸挣开他的手,坐起身来,豪迈地拍了他胸口一记,“现在不是遇到了?其实世事无常,缘起缘灭,你也不是非遇到我不可的。”
可能有很多种,现实永远只有一个。
只因当年各自是那样的选择,那二人一生痛苦,含恨而终,只有她这万恶之源还好好活着,真是太过便宜了。
“大哥本来就没有错,不用愧疚。”霍昭黎执拗地盯着程逸岸,似乎这样她就会赞同。
程逸岸别开眼,仰望星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我喜欢师姐,师姐喜欢师兄,师兄……咳。”她总觉得那么说有点奇怪,因此含混过去,“总之谁的心情都没错,错的是方法,他们太隐忍又激烈,我太胆小。”
“你为什么会喜欢辛夫人?”霍昭黎终于道出了很久都想不通的疑问,难道大哥是喜欢女人的?看她和江姑娘,确实好像很好的样子啊……
程逸岸迟疑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道:“因为下山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男人。”
“什么?”霍昭黎大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程逸岸本来就对这个延续了十六年的愚蠢判断十分厌弃,看他这么大反应,更是恼羞成怒,“把你这副蠢相收起来!姥姥姥爷他们把我当男孩子养,师父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女的,那我自己怎么会搞得清楚?!”而且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师父是她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让她给撞上了。
霍昭黎眼看自己又要成为被迁怒的对象,连忙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辛门主和辛夫人在一起很痛苦,解脱了也好。只是杀了许多人,太不该。”
程逸岸惊奇地道:“我倒没料到你会这样想,小孩子长大了嘛。”
霍昭黎摸摸后脑勺,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想到“长大”,程逸岸促狭地道:“说起来,你那位路闻笛小姑娘,似乎在中间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