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卢静之赚得满盆满钵,江娉婷扼腕,悔极了事先没想到带着旗下姑娘来这里大张艳帜,捞他一票。
一行人都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什么是非,因此在卢静之专门辟出的别院中深居简出,或纹秤论道,或谈天说地,在外头的一片喧嚣中,也算悠然自得。霍昭黎强自按捺欲即刻见到义兄的冲动,关在书房里,练功之余,借了许多书来苦读,成心想下一次见到程逸岸时,让他大吃一惊。
这日是十二月十一,三天后便是正日。霍昭黎从外头吃了晚饭回来,按着老人所嘱,练一遍“南华心经”上的内功口诀。行气完毕,外头天还未黑,屋内却已经暗得可以,他正取过火折点燃烛台准备看书,听得吵嚷声自前院传来,愈吵愈近。店伴陪着小心的阻止中,如闷雷般的吼声响起:“有人住的地方老子就住不得了?你不会叫他们走人?”
“这位爷,此地住的都是与我家老板一起来游玩的亲友,请他们走……这个,恐怕不太方便。不如小的去别的房间情商一番,看哪位客官愿意挪间屋子给您三位可好?”
“老子不高兴住别的地方,就看中这里了,你待怎的?”
说完一声巨响,霍昭黎悄悄推开窗看,只见一个铁塔似的巨汉,环抱双臂站在院中,他身侧原本放置的假山,已碎成一堆土石。
店伴那见过如此神力,直吓得面如土色,讷讷不能成言。
巨汉嗤笑一声,直直往前走,便要去踢其中一扇门。
霍昭黎正要出声,只听院外有人朗声道:“不知贺三爷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话人正是卢静之。客栈的掌柜也在一边跟着向大汉施礼。
那姓贺的巨汉回过身来,不客气地道:“你这胖子是谁?”
巨汉一身酒臭袭来,卢静之依然笑得和气,拱手道:“小人既不爱读书也不会武,守着祖上留下的这间客栈,混口饭吃。”
“你不是江湖中人,却认识我?”
“‘独力拔山’贺律贵贺大侠的名头何等响亮,小人虽是个土包子缺见识,仍然如雷贯耳。贺三爷当年在太行山上,掌毙华南五匪的事迹,小人心中好生钦佩。”
贺律贵听他说起平生最为得意之事,自然十分受用,口气倒也缓了下来,“既然如此,你小子便给我兄弟安排个好地方睡觉!”
“原来‘洛上三雄’贤昆仲都来了?啊呀呀,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今晚的酒菜钱,就算小的给三位爷接风洗尘,回头定然教账房如数归还。”卢静之连连搓手看似高兴得很,心中却暗暗叫苦。
这“洛上三雄”算是北方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老大贺律吉、老三贺律贵倒还罢了,老二“身当百万”贺律祥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十年前曾与少林高僧惠空大师激斗二百回合不露败迹,从此一战成名。这三兄弟行事甚少讲理,若他们真胡搅蛮缠,最后动起手来,恐怕自己这边并无胜算。
“你别废话,那几个钱大爷不稀罕,趁早给我兄弟仨准备客房便了!”
卢静之应着,吩咐掌柜去前院试着腾客房出来。
“老子说了要住这里!你听不懂是不是?”
贺律贵一怒之下,竟单手将卢静之肥胖的身子提到了空中。
霍昭黎正要出门救人,三枚钢针从东厢屋里激射而出。贺律贵连忙将卢静之掼在地上躲闪,谁料他身子高大,又加正好酒劲上来,一时闪避不及,右臂竟然中了一枚。贺律贵吃痛,急忙运功,发现针上无毒,且他身上衣袍甚厚,因此针不过刺进了一寸光景,拔下来看那针上血色不变,既放了心,怒意顿起,只见他快步往暗器射来的那屋走,口中大骂:“哪个王八羔子敢偷袭你大爷,快给老子出来!”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身着紫色锦袍的青年走出来,脸现惶恐,没口子说着“对不住”,拱手道:“在下以为是卢叔叔在跟我们玩儿,随便扔了几根玩具过去,没想到伤着了大爷您,实在罪过罪过!”
贺律贵看他说得一片真诚,忍不住有些相信,甩甩脑袋想想不对,用左手抓起青年的领口,大喝道:“你骗三岁儿童?玩游戏会用钢针?”
“是是,真对不住,把您老当成三岁孩子!”青年伸手想要扳开巨掌,口中不住颤声道歉。不知怎么的,贺律贵竟然手一松,昏死在雪地上。
“针上没毒,小爷的手可有毒。”青年踢踢贺律贵巨大身躯,蹲下身将手在雪地里擦了擦,道,“卢老板,没事吧?”
“多谢侯小爷相救。”卢静之在掌柜搀扶下站定,对着侯姓青年苦笑,“小的现在没事,一会儿恐怕大家都有事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大嗓门从前院传来:“三弟,你混去哪里了?这家店没地方住就找别家,干什么——”说话声中,另两座铁塔来到别院,看见地上躺着的贺律贵,声音顿时止了。
“要是刚刚遇上您二位多好。”卢静之哭丧着脸,朝刚到的两人打招呼,“贺大爷贺二爷安好。”
看着两人铁青的脸色,屋里屋外各人暗叫不妙。
老大贺律吉疾步上前探视三弟,贺律祥阴着脸,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卢静之正要回话,贺律吉叫道:“老二,是碎风散!”说话间已点住贺律贵的全身大穴。
贺律祥脸上变了变色,旋即又恢复镇定,目光如炬,将窗户中露出的一双双眼扫了个遍,最后落在侯姓青年身上,“解药在哪里?”
青年见他双眼精光湛然,隐约明白卢静之的骇怕从何而来,摊摊手老实地道:“我只有毒药,没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