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来!”身后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扯破了本就干裂的声带,嘶哑粗砺得像砂石崩裂,淌了满嘴腥甜的血水,
他将女儿留在原地,怒吼谩骂着冲向白雪,她平日里呲溜溜蹿得飞快,可今天走得好慢,他想都没想就去扯她的大衣,指尖却触到一片湿热黏腻,反手一看,愣在原地,可还没愣几秒就听到身后人群惊恐的尖叫,
“小孩儿!小孩儿!谁家小孩儿?”
徐昭林仰头顺着人群的方向看去,酒吧两层楼高的天台上站着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举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被徐昭林遗留在身后几米外的珍珍,
“珍珍,”徐昭林颤抖着嘴唇呢喃,下一秒目眦欲裂挥舞手臂发出凄厉的哀嚎:“珍珍!跑!”另一只手摸到枪袋里的枪,
“别想拔枪哦徐警官,”男人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碎发在风中飞舞,笑得阳光灿烂,“枪扔掉,手举起来。”
徐昭林掏出枪放在地上,用脚踩住一踢,沉重的枪滑出几米外,停在一片窨井盖子上,他举起双手,死死盯着男人嬉笑的脸,背对白雪抬腿向女儿走去,
白雪望着他的背影,身体紧绷,眼神专注得快要滴血,全副精神都在女儿身上,敞开的羽绒服像黑色的天使翅膀,仿佛这世上只剩女儿一人值得他不顾一切去守护,去保卫,
白雪最后看了一会儿阳光下的徐昭林,他在她记忆里出现的时候总是晴天,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眯着狼一样狭长的眼睛对着她笑,
她还想看他笑,可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学会不抱希望,
“老狗,以后去别人那儿找吃的吧。”白雪的呢喃太轻,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散,
她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枪,抬头举枪对准肖羽,他戏谑的眼神正看着徐昭林一步步接近女儿,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扳机,可下一秒他眼神一变,猛地抬枪对准白雪,
砰的一声巨响,确切地说是两声,白雪天旋地转间狠狠砸在地上,晴天白云在她眼前飞过,耳边人群尖叫不止,
她死了吗?没有,就是肋骨好像断了,那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到她身上的时候肋骨就断了,还有被剥了皮的锁骨好像也碎了,鼻子嘴里全是浓稠的血腥,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一咳嗽就吐出一口血,
“哎呀多可惜啊!”她听到肖羽尖利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空地回荡,犹如恶魔在地狱的咆哮,“你但凡犹豫那么一下呢徐警官?珍珍也不至于没爸爸呀!啧啧啧,这位置可不大好哦!”
白雪沉默地望着天空,感受着胸前缓缓浸染开来的暖意,原来他的血也这么烫,烫得她身下的积雪都融化了,
肖羽一只脚踩在天台边缘,手肘支着膝盖,看热闹似的看着被徐昭林死死压在身下的白雪,她太瘦小了,这么看过去都看不到她,只看得到她身下渐渐被鲜血浸染的雪地,
“小雪,你输喽!”
他眼里闪烁着神经质的兴奋的光,起身调转枪头对准愣在原地哭都哭不出的珍珍,她的小手还紧紧地抱着安娜公主,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这次血花从肖羽的胸膛开出,在高空中像婚礼的礼花般绽放,喷溅得到处都是,
肖羽软绵绵的身体从二楼坠落,直直砸在雪地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他望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白雪藏匿在徐昭林身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她还是冷冷地看着他,她一次都没对他笑过,
他满脸是血,连眼睛里都是血,血水盈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可他在笑,黏稠的黑血从嘴里溢出,
“奖励。”他用口型对白雪说,瞳孔缓缓扩散,笑容永久定格在他脸庞。
白雪终于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枪啪的一声砸在地上,连同她的脑袋也重重砸在地上,
她茫然地望着蓝蓝的天空,有一排不知名的鸟儿飞过,黑色的羽毛,肖羽,像羽毛一样轻盈,像鸟一样自由……
“老狗,这么多人呢,能不能快起来,别趴我身上?”
白雪扒拉一下身上的男人,沉甸甸的,毫无声息,她失神地眨眨眼睛,面无表情地慢吞吞说道:
“老狗,我这一年老是做一个梦,梦到一个人的背影,白球衣红球裤,背对着我,我想跟他说话,可他老也不回头,理都不理我,
我醒了就到处找啊,最后找到我那个老同学,喏,就是我那个情人,老狗,听清楚了没,我,的情人,你咋没反应啊你?”
白雪望着天空,冰冷的指尖揉进他的发根,轻抚着他粗硬的头发,
“可你猜怎么着?”她笑了,“他妈的我昨天晚上才把这梦做完,那个人回头了,嚷嚷着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又忘带钥匙了,黑着脸在球裤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扔给我,让我先回家帮珍珍把家庭作业做了,
真是日了狗了徐昭林,还以为是哪个小哥哥呢,搞了半天是你这个老东西,真恶心啊你!”白雪一笑就噗嗤咳出一口血,倒呛进鼻子里,呛得满眼泪水,
“从来都没有别人,我只有你了,你还不快原谅我?”她推起徐昭林的肩膀看他惨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瘪起嘴哽咽着大喊大叫,
“原谅……”徐昭林动了一下,他想起女儿告诉他的事,
“爸爸!你就像这样抱着妈妈,再这样亲一下!妈妈就原谅你啦!”
他双手抱住白雪的腰,脑海里竟然闪过他第一次去她家的情景,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我叫徐昭林,有事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