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服务生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二楼,努力看清阴影里的人,即便是在晦暗的阴影里,那也是一张漂亮的脸,柳叶眼像蛇一样笑得弯弯的,鼻梁高挺纤长,薄薄的嘴唇轻轻扬起,就是太白了,接近惨白,黑暗里看起来有些骇人,
“您好,您想点首什么歌?”
“bosn的《oneaillion》,可以吗?”男人仰着脸笑,笑得男服务生都有些耳尖发热,“当然可以,先生”
“真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喜欢听老歌。”
男人得到了服务生肯定的回答,笑意更浓,服务生回报以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走下楼去,走到一楼圆形舞池后的幕布里,不一会儿就传出节奏明快的歌声,
这歌声并不契合男人的气质,他的阴柔和美丽给人一种悲凉的宿命感,一种安然赴死的平静,和愉悦,
“theytriedtocatch
他们试图抓住我
butitwasipossible
但是不可能
nooneuldhurtitwasyga
没有人伤害我,这是我的游戏”
男人咧着嘴笑,晃动一下面前猩红的鸡尾酒,难得地跟随着节拍哼唱,
“andwhenyoudidntwantiwantedyou
当你不需要我了,我却渴望你
becaethefunnythgaboutitisilikedtheshow
因为这是爱情令人发笑的事情,我却甘之如饴”
一楼的门开了,暖气散去,一股冷风吹进来,一楼的客人纷纷不悦地回头看向门口的人,男人却支着下巴沉溺地望着鲜红的血水在玻璃杯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笑得甜蜜而幸福,
“youadedisveroneofthestars
above
你让我发现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youreoneaillionyoureoncealifeti
你就是万中选一的那个,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推门进来的女人和以往一样攒着眉头冰冷地扫视一遍男人们或热烈或轻佻的目光,确定这些菜鸡毫无威胁后便走进颓靡暧昧的灯光里,沿着漆黑的墙角走到吧台边坐下,
她脸色苍白,步伐沉重,就这几步路的工夫已是冷汗淋漓,额头和脸颊细密的汗珠在幽柔的灯光下倒像是涂着一层亮粉,因而并未引起众人的怀疑,男人们也只顾着欣赏她与黑色皮草融为一体的瀑布般润泽丰盈的长发和黑色牛仔裤包裹出的曼妙身姿,完全忽略了她周身萦绕的血腥气息,
“死亡午后谢谢。”她伏在吧台上,抬头瞥一眼服务生,小声叫了酒就低下头看着大理石台面上自己的倒影,
看一万遍都不喜欢的脸,到最后也没问那个男人到底喜欢她什么,“答案”为何是“答案”,她从小到大就只会抄答案,从不过问解题思路。
“您好,死亡午后。”服务生是一个俊秀高挑的年轻人,利索地摇好酒,将金黄色的苦艾酒和香槟倒进高脚杯,抬头看她一眼,冰冷又不失礼貌地将杯子轻推至她面前,
她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回大理石台面上,抬头看向二楼,望着黑不见底的阴影看了一会儿,从高脚凳上轻盈地跃下来,目不转睛凝视着二楼角落里的黑影,穿过熙攘的人群,扶着楼梯一步步缓缓爬上去,
“小雪,你好呀,好久不见。”
男人坐在圆桌后的阴影里笑着打招呼,他身旁柔软的皮质沙发里窝着一小团人影,呼吸均匀,睡得很沉,怀里还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玩具娃娃,那娃娃茶色头发梳成粗长的两条麻花辫,披着紫色的披风,脸上还有淡淡的雀斑,是安娜公主,
“你带她来这种地方。”白雪淡漠地垂眸望着孩子沉睡的脸,语气与其说是不悦,倒更像是奇怪他竟然就大鸣大放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进来了,
“嗯,”男人在黑暗里笑,侧脸轻抚孩子的头发,将垂落脸颊的发丝绾在她小小的肉嘟嘟的耳朵后面,这让他美艳的面容露出来,在幽幽暗暗的蓝色灯光里有一种妖孽的堕落感,“这里是我朋友开的,小小的走了个后门,”他抬起头望着白雪,带着狡黠的笑意说:“我跟他说这是我女儿。”
“还给我。”白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过来坐。”男人笑意不减,语气却不容辩驳,
“我想小雪这个妈妈再不称职,也不至于当着女儿的面大开杀戒吧?”
白雪歪着头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两手放在桌面上,无声地盯着他的脸,
男人拄着下巴甜蜜地笑着看她,“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对我也好冷淡,你以前对我不这样,是因为回到了徐警官身边吗?还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愤怒?”
他的笑容变得讥讽,“又不想杀掉这个和你争夺徐警官的爱的小崽子了?”
“她是我生的,”
白雪撕开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和那双冰如寒潭的黑眼睛比起来,她的声音和颜悦色多了,“杀不杀她是我的事,把你的脏手拿开。”
男人收起笑容,向后仰躺在沙发上,整张脸隐匿在黑暗里,《oneaillion》的旋律被嘈杂的笑声掩盖,只偶尔在人群突然安静时才有一两个音符传进他的耳朵里,
“唉……真想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他仰靠在沙发背上无奈地苦笑,
白雪两手交叠沉默地盯着他的脸,不予应答。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他自言自语般呢喃,
“一个父亲带着孩子漂洋过海去看前妻,要把孩子交给她,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颠簸得厉害,这个父亲当时在给孩子削苹果,一个巨浪拍过来,船剧烈地晃动一下,父亲手里的水果刀直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但他面不改色,不声不响地忍到了船靠岸,在把孩子交给妻子的那一刻朝天喷出一朵血花,倒地死去,后来他们发现这个父亲的心脏早就被切成了两半,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