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言翊跪在一边,听到声响并未回头,只是轻声道:“我不想活了。”
刹那间,谢明心如刀绞。
他其实鲜少有想哭的时候,偶有不快,也只是看一场日落,吹一吹山风的事情而已。
后失去剑意,愧疚居多,他看的日落又多了一些。但即使是孑然一身,他也并未觉得委屈过。
前方的事总是让人看不真切,眼泪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
除了言翊,他不曾为谁掉过眼泪。
此时此刻,他眼眶湿热得厉害。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脏酸涩得厉害,并未给自己什么反应的时间,他踉跄地站起身,颇有些磕磕绊绊地走到言翊身边,跪下来伸手想要抱住他。
却被言翊推开了。
“你是因为被骗了,还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剑意。”言翊忽然笑起来。
却并未让人觉得他开心。
他往日里不是什么很爱说话的人,但至少神情鲜活,真切地让人感觉到他想活下去。
而不是现在这般,分明是笑着,却泛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谢明有一种直觉,若不是现在他在这里,言翊已然拿起落雪,在这昏暗的塔里就这般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想下去见见自己的亲人,去见见小溪村那无辜枉死的两百多口人。
他要去向他们赔罪,以最无力也最无能的方式,企图去获得他们的原谅。
哪怕是下地狱也行。
言翊的头垂着,看着有些木然。
“你我都是受害者。”他道,“我本是为了寻仇才拜你为师,却不想你就是……”
他把罪魁祸首几个咽回去,缓缓起身:“你带我给绝望,又给予我港湾,我不得承认,在你身边的那两年,是我失去亲人后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否则我也不会刚刚情窦初开便倾心于你,以至后来的十三年都守在你身边未曾离开过。”
并非所有感情的承认都伴随着欣喜与紧张,有些时候,痛苦更多。
言翊眼眶通红,但他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无论你是不是受骗,你亲手屠了小溪村都是事实,这一点,我无法原谅你。”
他偏头,木讷与谢明对视:“但你的收留和授予之恩,我未曾忘记过。”
他说话的时候这般平缓直接,让谢明不自觉产生些许恐慌。
眼前人即将离开自己的意识刹那间鞭笞着他所有的理智,明明言翊就在自己身前,他却生不出一丝力气伸手去抓住他。
约莫是抓不住的。
他的徒弟,他最了解。
“十年前我便收到过术风的信,我当时发了疯一般冲上山,我抓起你的尸体一遍又一遍问是不是真的,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言翊几乎有些面无血色,“可你知道吗,在那个时候,我竟……我竟只觉得你在清净山抛弃我才更加混账一些。”
他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在抖:“我每天都在爱你和恨你的折磨中度过,我以为我是可以怪你的,可今日我才知道,你收我为徒,教我修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死在我的剑下,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