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海凌从左胸内兜里掏出一块精致的小怀表,“给你。林怡、海……海玉卿。”
怀表里有着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小娃娃。
如今已隔多年,小娃娃的长相怕是对不上了。
但金溟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海玉卿!
“我来找我的爸爸!”海玉卿的话萦绕在耳边,那竟然不是骗他的。
“我知道他在哪儿,他落我一步,应该很快会到这里。他的拟态是一只雪白的海东青,一定是他。”金溟用力喊着,似乎这样便能传递给海凌一些力气,“一定是他。”
海凌果然如得到了力气般紧紧抓住金溟,“你见过他?”
“在中部,他一直在中部生活,他……很好。”金溟的声音柔和下来,眼底多了一丝眷恋,“他很勇敢,但做事又很细致,这一点和你很像,”金溟仿佛闻到了草莓的香甜,“我还没有见过他的人形样子,但我想我一定会很喜欢。”
“中部很好,多谢你照顾他,”海凌大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努力露出一丝异彩,“但不必找他了,我几乎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大概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我。如今我已苍老如白骨,又何必让他来承担今天这份难过呢。”
金雕飞离了诺贝利,在众多冰茔中又留下一冢,冰茔里是戴着战鹰徽章的海凌尸骸。
激进派急功近利,得知培养皿丢失后,过于冒进使实验品失控产生了核能大爆炸,海凌回到北极时放射性云团已经逼近北极圈,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像以前的洪水一样淹没整个地球。
海凌在志愿团中搜寻遇难者时发现以前的过滤罩对放射性物质也能起到过滤作用,他先是将保护塔重新一一启动,又设计了卫星网络联动控制。
冲进吞人的雾霾之中的战友们一一殒命,只留他在控制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几十年如一日。
这一刻,他终于完成了自己毕生的使命。
“我改变不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期盼些什么,只是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等那一天到了,我便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有什么意义了。”
“我守在这儿,他们才能活在安全的地方,想怎么活就可以选择怎么活。”海凌依靠着这样一个圆满的信念孤独地活了半生。
但是茫茫北极,一抹纯白融进雪色中,金溟不知该去何处找到海玉卿。此刻他才意识到,从来都是海玉卿来找他,事事顺着他,而他想去找海玉卿时,竟然毫无头绪。
他为海玉卿,只是做过几件自己顺手、为谁都会做的事罢了;而海玉卿却为他屡次改变自己的原则,遇危犯险。
此刻的金溟只有一个倚仗——海玉卿仍会追上来。
海玉卿醒来时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他惊恐地挪动了一下,就听到额头上方传来一声紧张的“别动”。
“你身上都冻伤了,要慢慢缓和回来,别乱动,伤了皮。”
金溟气他只裹了一件不知哪里捡来的冲锋衣,就敢仗着进化后极易自愈的身体赤着脚走在北极圈的土地上。
海玉卿被金溟拥在翅膀里,温暖的羽绒包裹着他,他听到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流过心脏,由凉到暖,融化了冰雪。
就像那块为他挡过风雪的石头,以及风暴过后极昼带来的温暖。
他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从雪堆里爬出来,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苦痛还要坚持。直到这一天到来,他终于明白了。
“不要翅膀了,”海玉卿缓过劲儿来,才觉得冷到嘴唇发颤,“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金溟忍不住紧紧抱着他,轻声说:“以后你说什么都可以。”
番外一狮子
“咳咳!”一声略显尴尬十分刻意的咳嗽声,惊醒正沉浸在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互诉衷肠中的一人一鸟。
金溟和海玉卿像偷吃禁果当场被抓的小学生似的推开彼此,又在一秒之内再次拥在一起。金溟用翅膀将海玉卿赤&裸的身体裹得更紧了。
海玉卿是因为冷,金溟才是因为害羞。
“嗯……”一只一身披挂的狮子蹲坐在高处的岩石上,歪着头期期艾艾,“你……需要帮助吗?”
这话问的是人态的海玉卿。
海玉卿缩在暖烘烘的翅膀里探了一下头,翻了个白眼又撤回一个脑袋。
金溟,“?”
“就是他,”海玉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金溟怀里,小心眼地嘀咕,“和我打架。”
金溟抬头仔细看了看,果然还是那只酷爱打鸟的狮子。之前是他俯视它,现在是仰视,一时间没瞧清楚。
“谢谢,不需要。”
改良进化过的人类身体恢复和适应环境的能力都极强,海玉卿只是轻微的冻伤,缓一缓便能复原,之前伤口迟迟难以复原,并非海玉卿有意骗他,而是沾上了北极圈内的放射性物质。
这里刚出北极圈,但离狮子之前居住的地方跨度并不算小。
金溟纳闷儿,这狮子是为了打鸟一路过来赶尽杀绝的?只有一只公狮子,领域这么大?
“哦!”
一只狮子只用这云淡风轻的一个字和脸上的五官便先后演绎出吃惊、恍然、震惊、理解以及并不能真的理解等各种表情。
他仍旧蹲在那儿,看完金雕看海玉卿,看完海玉卿又看金雕,内心咆哮,这是什么玩法?他还以为海玉卿被金雕绑架了,原来两个都是人……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吧……
狮子站起来抖了抖鬃毛,正打算离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那你们发定位信号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