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他一直犯困,这时候倒是清醒了,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细碎的响动,汽车轰鸣声逐渐远去。
郁酌按了一下收音机开关,滋啦几声响,广播员立刻出现。
研究中心附近区域的监控都在军方的管控范围内,广播员不想被发现,也不能通过监视器观察,只能耐心等待他们带出的结果。
“情况怎么样?”对方声音很稳,看似不带情绪,郁酌却能从中听出不易察觉的急迫,心道他可能要失望了。
“人已经死了。”
郁酌抿了抿唇,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也提到了缓解药剂,又说,“实验大概是又失败了,只能找到博士最后一次研制出的那些药,虽然不清楚效果,但我们还是把它带了出来,你——”
他话语微顿,实际上,就算郁酌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广播员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实验终止,失败后引发暴乱,留下来的只有残次品,根本无法供人使用,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对方的计划也只能功亏一篑。
郁酌半晌没等到对面人的回答,也并不着急。
静默之中,漆黑房间里,广播员闻言,只一言不发地坐在显示屏前,耳旁各类仪器滴滴作响,他目光低垂,视线落在自己孱弱嶙峋的双腿上。
自末世爆发,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始终不见天日,身体机能也一天天衰竭下去,无法行动,只能和这些显示屏为伍。
他看起来能知晓一切,居高临下地观察外面的情况,冷眼旁观其他人在外奔逃,随意救人或给予帮助,却被困在这间四四方方的匣子里,说到底,广播员有时自嘲地想,也许自己甚至还比不上能够自由行动的丧尸。
“就这样吧。”
“现在我不再需要你的血液样本了,能和我见一面吗,带上这些药剂。”
广播员沉默了很久,再次出声,语气中流露出捉摸不透的情绪。
最终,他前所未有地平静道:“这是我需要你帮的最后一个忙,即使是失败品,我也需要。”
数年前的药剂能让郁酌活到现在,那么经过改良后的半成品,即使有几率会失败,也一定有所优化。
与其继续以这幅面貌茍延残喘,广播员实在无法忍受,心道倒不如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郁酌心中微动。
即使只是三言两语,他也感觉到广播员发生了某些变化,神色迟疑几秒,却没直接答应下来,含糊其辞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会考虑的。”
断断续续聊了两三句,床头灯熄,不清楚时间,广播员也没了动静,郁酌话语渐消,安静地没再出声。
天黑不久,屋内外彻底暗下来,夜色深沉不见底,风声细微地扫过窗口。
郁酌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晌,门关得很死,早春寒气料峭,却一点儿风也没灌进来,暖气蒸得呼吸间都弥漫着热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郁酌困得不行,却时不时半睁半闭地朝门边扫一眼,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心里迟钝而缓慢地想——段煊是不是还没回来?
模模糊糊地醒了一阵,郁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中途似乎醒来好几次,也可能只是在做梦,半梦半醒间,窗外的光线隐隐亮起来。
天色渐明。
耳边响起模糊的嘈杂声响,像是有人开车回来,又隔得很远似的,郁酌小半张脸被被褥遮挡住,眼皮沉沉,皱了一下眉,没醒。
下一秒,他却感觉到脸侧有些痒,像是温热的指腹划过。
“段哥?”
一睁开眼,郁酌就看见段煊站在床边。
对方眉眼冷峻,眼下泛着疲惫之色,冷凝的神情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倏地散去,转而帮郁酌掖紧被角,看着他笑了笑。
段煊身上是来不及脱下的作战服,风尘仆仆,沾着泥灰,血腥味弥散,周身萦绕着深夜浓重的水汽与寒意,头发微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
郁酌立即清醒了,敛眉看他,心道他平时一时半刻都不愿意离开,这回却天亮才回来,想问对方一整晚跑哪儿去了。
还未开口,段煊便俯下身,似乎是想亲亲他,但随即动作微顿,怕身上的脏污沾染过去,于是只抬手拨弄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他声音很低,隐约沙哑,保证一般说:“找到办法了,我说过,你不会有事。”
郁酌一怔,下意识抬手,却在段煊手臂上蹭到一阵濡湿,指尖也被染上血迹,但是并没有伤口。
而段煊分明只这样简单说了一句话,他却突然反应过来。
“你去找郁还峥了?”
轮椅
段煊摘掉手套,揉搓一下郁酌的手指,想要擦净刚才动作间被自己沾上的血渍,缓慢而柔和,直至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微红的指节。
呼吸声渐缓。
而听见郁酌开口询问,他只轻微地压眉,笑了一下。
静默几秒,段煊答非所问地说:“他几天前就到b市了。”
从研究中心带出来的那些药剂太少,就算在这段时间能缓解郁酌的情况,也极有可能撑不到真正找到解决办法的那一天。
因此,段煊出来之后一直心情沉重,等安顿下郁酌,又瞒着他单独问了广播员。
对方思来想去半天,面对他的询问,也给不出准话,只是回答说:“实验室里的人现在都死光了,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备份,如果实在没有办法……”
最后,他还是勉强出了个主意——不久之前,虽然马博士从郁还峥那儿逃走,却留下了几个和他一起做研究的学生,现在仍然在郁还峥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