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见对方半晌没出声,他顿了顿,最终还是神色微敛,迟疑片刻,蔫蔫地补充,“大概也是想把我带回去。”
段煊打了一下方向盘,视线时不时扫过后视镜,克制着翻涌的思绪,既是心中微恼,又升起迟来的恐慌和担忧。
刚才他在楼上解决了那群丧尸,打开门却发现本该待在房间里的人不知所踪,心都凉了半截。
确定没有打斗的痕迹,段煊在楼里上上下下找了一通,好半天才在楼梯口发现房门外站满了郁还峥的手下,利索地把人全都放倒,见郁酌安然无恙,高悬的心才放下些许。
他气的肺疼,不想说话,而郁酌也不开口,正研究还怎么把手里的东西打开。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周身的空间也莫名显得狭窄逼仄。
直到十来分钟后。
察觉到车速减缓,郁酌不明所以地转头看段煊。
“车没油了。”段煊神色微凝,但还是言简意赅地解释。
照理来说,车里储存的油量足够供他们来回的路程,但他不清楚郁还峥会不会一路跟着,又或者派人堵在原定的路线上,于是故意绕了远路,在这里暂时停下来一阵。
城郊房屋零散分布,沿着小路往前开,三两自建房在黑夜中从车窗外闪过,没有灯光。
道路周围铺着大片田地,现在已经完全被杂草占据。
这里居民少,丧尸也不会太多,段煊清理出一处小楼,打算一会儿去车库看看能不能加点油。
屋内杂物很多,桌椅翻倒,墙角落着破碎的茶盏,雪白的墙壁溅上星点血迹,颜色暗沉,显然早已过去很长时间,他顺手扶起椅子,掸净灰尘,示意郁酌安静坐好。
“这里面——”
注意到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铁盒,段煊皱起眉,将其他想法压下几分,忍不住出声,“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郁酌点头,微微垂下眼,又盯着锁孔看了几秒,心想钥匙是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回去后能不能找工具直接把它撬开。
“我刚才在房间里发现一道暗门,就走进去看了一眼,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我——我父母以前住过的房间。”
他简单解释两句,其实也有些没想到,这趟下来,居然只找到这么一件看起来可能唯一有点用处的东西。”
窗帘紧闭,彻底将夜色隔绝在外。气氛静谧几秒。
郁酌不提起这事还好,偏偏他完全没察觉到段煊的情绪,自顾自地说起刚才,话音落下,只听对方声音平静道:“行,回去之后我想想办法,把它打开。”
明明他的语调没太大起伏,话语却显得硬邦邦的,郁酌这才意识到什么,闻言抬了抬眼,正好对上段煊低下来的视线,眼皮压出几道褶皱,目光郁郁,不怎么愉快的模样。
好吧。
郁酌睫毛一抖,终于想起来了。
没办法,他弯了弯眼睛,只能先叫他:“段哥。”
段煊极轻地冷哼一声,眉眼深沉,垂眸睨他:“怎么,想起我了。”
他伸腿,勾住郁酌的凳子,稍一用力,把对方整个人拖过来,牢牢固定住,将他圈在自己面前。
似乎憋了半天,他终于在这时候开口,“你每次表面上认真答应,说不会让自己出事,也不会乱跑,却次次都反悔,你知不知道我——”
他声音一滞,话语消弭在喉间。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段煊最终语气一缓:“我就这么点儿要求,可不厌衫婷可以让我安心一些。”
如果他像往日里一样冷声表达不满,郁酌还能插上几句话,可现在对方用“可不可以”这样的词句为话语开端,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心虚,也没想到段煊会气成这样。
毕竟对方现在应该很清楚,自己就算一个人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转念想到,刚才段煊找过来时,郁还峥差点就要动手,又不禁理亏,目光闪烁。
郁酌这时才发现,似乎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这种意识,也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会有问题。
他思来想去,安静着,段煊却忍不住继续,没再翻旧账,只是略显焦躁,话语中又带着几分质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
郁酌抿了抿唇,触及对方情绪浓重的神情,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在这方面向来不上心,也不习惯被人牵肠挂肚,毕竟从前郁还峥保护他的方式,是控制他,约束他;而以往一起行动的人则是因为惧怕郁还峥而讨好他,不会置喙他的任何决定。
再后来,他一个人离开,路途中偶然遇上的人,不是对他有所图,就是被他佯装出的无害外表欺骗,最后只会分道扬镳。
因此其他人的感受,根本不在郁酌的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此时此刻,看见对方恼怒又隐藏着愤怒的眼神时,他终于微妙地意识到——原来还会有这样的人。段煊和之前的人不同,他也不该忽视对方的感受。
静默几秒,郁酌半垂着眼眸,黑发柔顺地落在耳侧,被灯光覆盖上其他的颜色,好一会儿才抬眼,还未出声,就被段煊掐了一下侧脸。
段煊仍然咬着牙,却伸手将人拢进怀里,侧脸抵在他颈间,声音忿忿地说:“你记不住,我就再说一次。”
“就算知道你不会受伤,我也一样会担心。”
……
“我记住了。”
郁酌被他紧紧抱着,半晌才开口,笑了一下,小声回答:“别生气了,就最后一次,以后我肯定记得——”
他声音很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