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国道自然是那位自曝身份的老道。她的话还未说完,岑贵妃显得格外癫狂:“你不恨?你怎么会不恨?”
“自然不恨。还要感谢妹妹这些年为了本宫的宜和尽心尽力,也感谢妹妹生了位聪慧机敏的好皇子。本宫让那些道人待在妹妹身边,也是为了妹妹的身体着想,别无他意。看在宜和的份上,本宫会让你荣享晚年。至于其他,想必妹妹也不懂,多说无益。”
“你…你说什么?”岑贵妃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当年她拼了命生下的是皇子,却为沈氏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沈皇后料到她的反应,继续道:“那时也是不得已。若本宫再无皇子,好不容易从永宁手上得来的内库之权便要被圣上尽数收回。妹妹是知道的,圣上对永宁的偏爱从来不止一点两点。可永宁如今又回来了,那皇儿在圣上眼中已然一文不值。”
永宁早已成一堆枯骨,回来又是什么意思?当年永宁之死…岑贵妃怔在原地。沈皇后未在说什么,趁岑贵妃还未发疯时,忙让人把她带回寝殿。
终于清静了,沈皇后的贴身宫女对守在门口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屋内只剩她与沈皇后,旋即说道:“娘娘何必与贵妃多费口舌,终究是于娘娘不利。”
“本宫是真希望她能懂。但她那蠢脑子,只知情情爱爱。”沈皇后心中惋惜,递了几封信件交与那宫女,“本宫虽恨永宁,却也只有她能理解本宫。”
宫女接过信件,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而永宁,也就是柳怀玉那边,因阵法一点点被催动,天地紊乱,奇迹般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魂魄变得极其不稳定,幸有景鸣为她消除四散的怨气。
“你说人间将要大乱,那小孩都走了,为何你还在这儿待着?”柳怀玉端坐于蒲团之上,玩弄着镶着宝石的护甲,不经意问道。
“先生他…在做一件危险之事,若能阻止他,兴许能阻止这场大乱。”景鸣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想到一张张痛苦的脸,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你要如何做?你说过,他非寻常修行之人。他无故囚、禁宁儿,想利用宁儿做什么?”此时此刻,想到一发不可收拾的传言,柳怀玉更担心李攸宁的安危。
景鸣顿住,失了往日的神气,垂头丧气:“我不知。我去瞧瞧外头那些人。”他知自己能力有限,却深受造物之神的影响,救世成了他的执念。
他走过偏僻街巷,不厌其烦地救起一个个受伤之人,又眼看他们陷入困境,直至筋疲力竭。
远处,一人不急不缓向他走来。他觉此人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知他是那日大军归京时,其中一位将领,谢霖。
谢霖说:“那位已将人间彻底封印,不知用什么法子蒙住了天道之眼,上界神明即使知道,也不可轻易入人间,人间已成僵局。”
这人为何知道上界之事?景鸣抿紧双唇,瞧出一丝不对劲,遂戒备道:“魔魅?”先生竟然放任魔魅在人间。
“你有至纯至净之心,我无法诱你做任何事。我活了万年之久,不愿就此消散,对神明往事略有所知。我这里有一个小小提议,能扭转现下的局面。”谢霖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声色亦变得诡异,说完其口中的提议,扭曲着身姿走开。
只有其一人时,他时而手舞足蹈,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嘴里叫嚣着“弑神、弑神、弑神”;时而又愤恨不已,摔打下人才理好的摆件,痛苦地念叨着“神明徇私,害我妻儿,阿宁、阿宁、报仇雪恨”。
而景鸣仍望着谢霖离去的身影,面色凝重。他思索着魔魅的话语,实在不敢相信,在所布结界之处守了许久才见到人,换成了上界才会用到的称谓:“尊上,人间被布了上古湮灭之阵。”
宋清衍叹了口气:“阵法已不可逆转,你本不该在此。”
那双淡漠的眸子刺痛了景鸣的心:“您早就知道了。为何不阻止?人间本不该遭此一难,您是…”
“我不过是傀儡罢了。”他打断了景鸣的话,“若你想救人,我不会拦你。”
神明降世,湮灭启动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景鸣望着消失在结界之中的身影,又看向暗沉的天空,心绪难安。
御书房中,气氛僵地可怕,皇帝沉着一张脸踱步,每一步都踏在宫人们的心尖上。
直至沈皇后被宫人们带了进来,皇帝才停下步子,抓起案上的折子扔在地上:“皇后自己看。”
沈皇后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随意行了一礼,不慌不忙捡起折子,无半分畏惧:“不必看了,折子上说了的,臣妾都认,折子上没说的,臣妾也认。”
金麟卫静静守着,等候等待皇帝命令,伺机行事。
怒火被压抑到了极致,却又听沈皇后继续道:“可臣妾所做的这一切,皆是听从圣上吩咐。只不过在永宁之事上,臣妾难免会多花些心思,做得偏激了些。”
“皇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恭亲王从殿外进来,身侧跟着神情肃穆的柳怀玉。
沈皇后了然一笑,瞥过眼底微微颤动一瞬的皇帝,虽是在回恭亲王的话,目光却投向其身侧的柳怀玉,说:“皇弟还不知,我们的圣上对同父异母的亲妹怀有怎样的心思。”
皇帝面色由克制的愤怒变为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宫人们未得到任何指示,放缓了呼吸,把头埋到最低。
邱公公心道不好,暗自揣测,用眼神示意宫人们赶紧退下,欲阻止沈皇后继续说下去,又收到了皇帝投来的目光,只静静立在一旁当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