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的那些事,臣一概不知,长生门如何行事也与臣并无干系。圣上若有疑心,尽管查,臣问心无愧。”武安侯不再辩解,一口咬定一切与自己无关。
“侯爷别急着否认。圣上,臣弟还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恭亲王说着,又呈上了另一份供词与证据,道,“臣弟记得,侯夫人母家是岑氏。当年岑贵妃膝下尚有皇长子。”
据金麟卫调查,出资建造长生门的是一名张姓京都富商,而这位富商与岑氏往来密切。岑氏大部分产业都交予富商打理。
长生门出了事,富商本打算跑路,被金麟卫抓了个正着,三两下就道出长生门乃岑氏授意建造,至于具体是谁,他始终不愿说,只道:“小人不敢说,要是说了,脑袋恐不保。”
事情的指向性已然明了,皇帝盯着手中的东西,神色晦暗不明,往事成为定局,无法再更改,可这事如同一根针,扎在某一处,带着点刺刺的痒意。
这时,邱公公急匆匆从门外进来,手捧一陈旧的木匣子,在皇帝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皇帝接过匣子,打开一瞧,如山雨欲来,沉默了一阵,道:“宣她们都过来,宜和…让她在寝殿内好生待着。”
匣子被送至恭亲王手中,一根干枯的手指与一枚精致的黄金雕花镶宝石指环端端正正地躺在其中,仔细观察,那枚指环上镂刻着永宁二字。
恭亲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拿着匣子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张了张嘴,又沉默着,闭上双眼平息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再睁眼,眼中尽是狠戾,道:“圣上,请允臣弟开皇陵,核验永宁的尸身。”
“准。”
漩涡
宜和公主的情况并没有如先前道人所说那般好转,而是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能在皇帝身边做事之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他们查来查去,断言有不干净之物隐匿于殿中。岑贵妃大闹一场,一口咬定李攸宁做了不为人知的手脚。
皇帝在处理前朝之事,无法再去理会后宫诸事,皇后派人打探一番后,让宫人去凌霄殿传李攸宁到岑贵妃所在的寿禧殿一叙。
道人在殿中鼓捣了一阵,又在宫人们的搜寻下,终在一处不起眼的暗格内寻到了装有一指的精致匣子。
彼时,宋清衍解了李攸宁身上的所有束缚,在殿中设了结界。李攸宁凭借本能释放来自于灵魂中的力量,以微弱的理智与之对抗。感受到四周有陌生之人的气息,恶念四起,一时难以收回澎湃之力,腥味自喉间溢出,整个人换了副模样,阴恻恻道:“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种时候来。迟早要拿他们做我的养料。”
“不急这一时。”宋清衍笑了笑,并未因这番话而责备她,在她额间洒下一片柔光,直到眸子重现清明。
李攸宁到寿禧殿时,自封印中逃出生天的残魂似有所感,一溜烟儿没入她体内。
因涉及皇室,武安侯被请了出去。李攸宁在御前留了下来。这场戏的主角不她,她饶有兴致地品着茶,沉默着当一位合格的观众。
“贵妃,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平静的话语响起,皇帝给了邱公公一眼神。邱公公立马心领神会,从恭亲王手中接过开了盖的匣子,递到岑贵妃身前。
待岑贵妃看清匣内之物时,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干呕起来,深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微微惶恐道:“圣上,臣妾臣妾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帝不停转着手中的珠串,眉宇间戾气愈发浓郁。但他只是静静坐着,久久不语。
良久,恭亲王回到殿中,面容沉痛,顾不得仪态,行至皇帝身前,低声言语后退至一边。
皇帝手上的动作渐变得毫无章法,忽得起身,珠串被狠狠甩在地上,硬生生压抑着震怒:“不知发生了什么?你再好好瞧瞧,匣内到底装了什么?”
岑贵妃颤抖着双手,拿起匣内的物件,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看清指环内刻着的字后,双瞳骤然放大,仿佛失了所有力气,匍匐在地上:“圣上。臣妾臣妾确实不知。这匣子乃当年随太后出宫祈福时,一游方道人交予臣妾,臣妾这些年从未打开它。”
“圣上,此物被寻到时,原是被几道符纸封着。”一旁的道人作揖解释道,“这样的物件,一经拆开,也就破了法,不复从前效用。”
“游方道人?不是长生门吗?”皇帝踱步至岑贵妃身前,蹲下身子,扼住她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
殿内,除了李攸宁抱着看戏的心态外,其余均皆垂着眼,不发一言。岑贵妃自皇帝还是皇子时,便是其府上之侧妃,自然明白,此刻皇帝已是怒极,不敢有任何隐瞒:“圣上,臣妾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女儿!至于匣内之物,就算当场砍了臣妾脑袋,臣妾也不知情呀!”
原来,宜和公主自出生起就缺了一魄,夭折是她这一生短暂的宿命。偶然之下,岑贵妃遇着了那名游方道人,向她说了以魂补魂的法子。只要能救女儿,不论是什么法子,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岑贵妃都心甘情愿接受。
道人为宜和续了命,未曾求任何回报,只为行善。
此后,道人又帮岑贵妃乃至岑氏处理了不少事,也知道了不少岑氏的秘密。岑贵妃为了此人能在京中安心为她做事,提出让人在京中为其建一座道观。
道人未推拒,只道,道观不可建于京中,观址由他选定,且不可大肆宣扬。
观中所供奉的,如凌霄殿中神像如出一辙,正是那九天之上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