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铃错愕,这话的意思好像自己并不被期待。
也的确是的,多吉转而就焦急地冲姚钥喊:“姚小姐,醒了,但是是小铃!”
福铃撑着身体立起来,发现身处一个狭小的圈子里,众人被包围起来了……说得更确切一些,是被枝蔓样的人捆着包围起来了。而这些人,都和她从菜菜的记忆里看到的私塾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夜晚降临,阿黄醒转,此时的他正蹲在某根粗壮的树枝上,居高临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
小萨的尾巴狂摇,萨摩耶露出不合时宜的治愈傻笑:“姚钥,你可算来了!”
圣伯纳则沉稳许多,眉头堆着皱在一起,一副惆怅的样子。
姚钥仰头和阿黄谈判。“我把你的菜菜带来了,你把小萨还有圣伯纳先生还给我们。”
阿黄下巴冲福铃一努,摇摇头:“就她?不,她不可能是菜菜。”
姚钥着急道:“她是!她去了根巫沼泽,因为菜菜并没有被其他根巫用正确的方式吃掉,所以身体一直埋在那里!而她吸收了菜菜剩下的身体,拥有了菜菜的记忆!又鬼?又鬼你快点,快把福铃打晕!阿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这次出来的肯定就是菜菜了,让菜菜直接和你对话!”
又鬼用剑柄敲晕了福铃。多吉爆出一声心疼的呜咽。
阿黄扭了一下脖子,那里发出咔嚓的声音。他根本不信女人的话,不以为意地说:“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的手伸向圣伯纳脖颈厚厚的毛发,又摸摸小萨的尾巴,爱不释手,似乎在挑选着,抉择着。
姚钥焦急地大喊:“你怎么那么确定??你是只自以为是的犬族,不是吗?你以为在完成菜菜的心愿,所以残害同胞;现在我把菜菜带来了,你又不相信!”
阿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大喊大叫的女人,瞳孔渐渐缩小。
他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这并不是菜菜的心愿。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犬族——嗯,她的确有那么说过,但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另外的目的,并不是她希望我做的。”
“啊?”姚钥愣住。
阿黄站起身,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地时他就那么硬生生砸在了地上,四肢都发生了不可能的扭曲。
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将四肢一一扭转正常,嘟囔着:“还是不能完美地结合吗……”那些被夺来的部分像是他身体里的沉疴,不断地和他作对,给他带来疼痛。
他转向姚钥,目光里流露出不屑:“你很好奇为什么我说她不可能是菜菜吧。”
阿黄的手臂伸向腹部,那里汩汩地淌着黑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坏掉了一样。
他啧了一声,“无妨,给你们看看这个吧。”
说着,阿黄的手戳向那道伤疤,生生把那里撕开。
阿黄的指甲指着那里:“看好了,真正的菜菜在这里,这是她最后的心脏。”
姚钥眼睁睁地看到那里、阿黄的肚子里,包裹着一颗跳动的已经发黑的心脏!
心脏猛然间暴露在夜晚的天光中,然后就像早上那般,上面渐渐生出一个男人。男人的表情痛苦万分,好像每一寸的生长都耗尽了他全部精力一样。
姚蔚芷深沉地叹息着,喘息着,浑身的肌肤都在隐隐跳动,都在淌血。他慢慢睁开眼睛,和其他暮人朝草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有情感。他面向阿黄。
阿黄目露哀切,对肚子上的这个人说了一句:“今天有好些吗?”
姚蔚芷说不出话,只是艰难地摇摇头,好像在回答“不好”,又像是在表达着其他的不满。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气,眉头蹙在一起。
他伸出手臂似乎是要去摸摸阿黄的头,但是手只触到半空,浑身的肌肤跳动到最最剧烈的频率,然后砰地一下爆炸了。
血肉横飞。阿黄的脸上溅满鲜血。
姚钥眼睛瞪大,惊愕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她身后的大家也都因这场景发出倒嘶声。
而阿黄,他的眼神渐渐失焦。姚钥知道,那是犬族失控的前兆。
只见阿黄的肚皮渐渐合拢,身体向后仰去,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声音沉浑,透露着绝望的暴怒:
“你们这下看清了?满意了?
每一天,咳咳,每一天!
当初,我的菜菜,的的确确用自己的心脏种出了真正的姚蔚芷。但真正的姚蔚芷每一天都会重复经历那一天在战场上的爆炸。
那是他身体的记忆。她只种出了最后一瞬的他。而下一瞬,他就会爆炸。就像刚刚那样。
咳咳。
……”
那一天。
姚蔚芷在菜菜的心脏上长出。他睁眼,叫了一声:“菜菜。”
“菜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菜菜的脸像一摊干裂的土地,眼睛和嘴都皱成一团。听到这话,她笑了一下。
他也认出了阿黄,他对着炕上奄奄一息的阿黄说:“对不起,没有躲过那颗流弹,你一定很疼吧。”
看见故人,阿黄惊喜地摇动尾巴,摇动尾巴很疼,但它摇个不停。
它想扑进姚蔚芷的怀里汪汪叫,想和他说,你不知道,为了你,我们有多辛苦,菜菜有多辛苦!
可还没等它跃下床。刚长出的、活生生的姚蔚芷,双目悲悯,下一秒,就像它在战场上看到的那样,爆炸开来。
这一次,没有流弹击中他,但他还是爆炸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这样的魔法。即使有,也只是把最后一瞬的他带了回来,让他有时间告别,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