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不来我房中了。
(3)
开春的时候,顾辞野领命出征去了,我站在城楼上嗑瓜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后是不是又会晒成一个黑炭。但我管他这么多做什么,我看了看手中的瓜子,最终将它们都洒了出去,转身下了城楼。
其实我心中有点后悔,后悔没与顾辞野解释清楚,但我想等顾辞野回来之后,我再开口,大抵也是一样的吧。
先婚后爱3
(4)
但我没想到的是,大半年后顾辞野回来了,回来的却不仅仅只是他。
大军班师回朝,街头百姓夹道相迎,却看见顾大将军的马上赫然还有一个女子——顾辞野从外头带来了个美娇娥。
他一身盔甲,小心翼翼地挽着那姑娘进门的时候,看向我的目光是那样的冷淡与疏离,好像我们不是夫夫,而是街边对视的陌生人。
“阿秋,络络是我在边疆捡到的姑娘,她父母都死在敌寇刀枪之下,甚是可怜……我将她接进府中与你作伴,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我对上他的目光,冷嗤了一声。
顾辞野喜欢的是女子,不是男子,我一直都知道,但当真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刺痛了一下。我在府里磕了大半年的瓜子,不曾收到过他一封书信,我只当他是被敌寇砍了手,写不了信,没想到他这猪蹄还能牵人家姑娘的手。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咒他的手是被敌寇砍了。
“你打算给她什么名分?”我问道。
“我答应过你,不会纳妾室通房,”顾辞野道,“就让她住在府里吧。”
“没名没分?”我瞅着他,愈发不顺眼了,“你怎么不干脆死在边疆,还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史书都得多夸你一句。”
“裴秋。”顾辞野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既是孤女,我自会善待她,”我转身往屋内走,“至于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我拐过回廊,余光里还看见顾辞野在和那个孤女说些什么,不像对我时脸色那么差,他像是在笑,而这抹笑落在我的眼中,却更加刺眼了。我当真是多余在城楼上后悔那一下,如今想起自己后悔的念头,我就后悔自己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他一声不吭地出征,我就先该给他一个大逼兜。
(5)
络络在府里住下了,我给她安排的是离顾辞野主院最远的院子,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不是宰相,没有什么心胸与气度。
但顾辞野好像丝毫不介意,每日不惜多走半盏茶的功夫,也要去那偏僻小院寻人,而且像是和我不对付一般,我去歌舞坊,他们就正好在歌舞坊对面的酒楼吃饭,我去成衣铺,他们就在那选衣试衣。就是我什么也没干,在园子里吹风,都能见到他们郎情妾意地在湖边闲聊。
那孤女长得也真是美,身段窈窕,弱柳扶风,我自入秋以后就快将自己裹成了球,而她袅娜地站在那,发丝随着秋风微扬,光是这一幕我便已经输了。
我心中恨自己为什么怕冷,但转念一想就是我不怕冷,顾辞野也未必会多看我一眼,我心中又释然了。
他与我同房那是一时冲动,如同菜肴送到嘴边,虽不可口,却能解馋,男子在这事上都是难以隐忍的,因此他会与我同房两次,但我知道他宿在络络那边,定然是出于男女爱慕之情。
只是奇怪的是我见他们纠缠多是在白天,却鲜少见顾辞野晚上往那院子里去,我忍不住恶毒地想,是不是顾辞野这大半年在战场上受了什么暗伤,以至于不能人道了。
这想法太恶毒,以至于我再见到顾辞野的时候都有些心虚。
(6)
我再见顾辞野,与他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是在快入冬的傍晚。
晚霞漫天,倦鸟归巢,也不知道我的寒病怎么又犯了,顾家爹娘知道之后特地去宫中请了御医为我诊脉开药,因为这是我娘胎里就有的毛病了,因此这么多年总不见起色。
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那药的时候,正巧见到顾辞野进来,顾家爹娘就默契地站起身,将地方腾给了我们。
“阿秋正病着,你莫要再气他。”
“晚上我做主,你就留在阿秋房中,好好照顾他昂。”我正要开口,顾辞野的娘亲就已经说道,“那个什么络络,你少陪她一晚也不会出事的。”
顾辞野还想说什么,顾家爹娘已经出去了,于是屋里又留下我们。我与他目光对视着,莫名想起三年前我刚入顾府的那个夜晚,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同被骗婚骗到此处,其实我没说,我刚见他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所感觉了。
我不喜欢黑皮糙汉,但他长成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中也有过念头,与他凑合过这辈子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摸起来总是很温暖,叫我心生欢喜。却不知道怎么的,许是我太嘴硬了,脸又臭,才会叫我们变成这副光景,若不然,也该是先婚后爱的一桩美事了。
他没说话,只是在我床边坐下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很冷,本就不像常人该有的温度,如今更像一块冰了,叫他眉头微微皱起。我看着他,而他也看着我,过了会儿他就慢慢俯下身子来,用额头贴上了我的面颊。
“你干什么,我要起鸡皮疙瘩了。”我刚说出这话,就想抽我嘴一巴子。
果然浪漫情调都被我破坏了,他又直起身子来,那眉头皱得好像更紧了:“都病成这样,这嘴还是和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