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没有回头,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却微微动了一下。
“何事?”
少女没有听到细碎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那枝断了的梅花。今夜雪大,抽了风一样,吹的她差点睁不开眼。
银辉洒落在两人之间,尚芙蕖没敢靠的太近。
她眼睫上沾着雪粒,视野模糊,只能望见少年背对自己的颀长身影。这么冷的天,他没有披氅衣,上次见到已经过去挺久,他瞧着比之前瘦了不少,愈发冰雪寒峭。
隔着绝对不会逾越的距离,尚芙蕖恭恭敬敬将一样事物双手奉上,“陛下,臣妾是来还伞的。”
说罢,她又低头。
“多谢陛下。”
天子疏远于人,可那日骤雨忽至,的的确确是给了她一把伞。
等了好长一会儿,东西才被拿走。
那只探到面前的手,腕骨清瘦,修长匀称,仿若名匠的精心所雕的工艺品。
掺了风雪的水沉香,气息清冽岑寂,随着簌簌而动的玄色衣角挨近,腰间的玉珏长穗几乎拂到她身上。
对方视线似乎在她头顶上有所停留。
长睫上的雪化作浅浅水痕,但她微抬起眸子去瞧时,那道身影已经重新拉开距离,就仿佛方才只是错觉一样。
“臣妾告退。”
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次她汲取经验教训,自己带了伞,提着裙摆从凝结银霜的青阶下去。兔绒绣鞋顿时没入雪里,拔萝卜一样笨拙地往前摇摇摆摆走了两步。
少女突然停顿住,目光似乎被前面什么东西吸引住。
知道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像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弯腰偷偷摸摸捡了那枝折断的朱红老梅,揣进自己的衣袖后,又是雀跃又是做贼似地飞快溜了。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3】
月过中天。
杯盏底浓浓的残茶已凉,青玉长案前折子高高堆起,宣室殿内静的只能听见更漏的滴水声。
一阵风过,烛火晃了晃。
陆怀总算从其间抬头,望向屏风后半跪的漆黑身影。
“陛下。”
今日太后安排了嫔妃探亲。尽管往常没有分出注意力过,但后宫与朝堂的那点挂钩,陆怀心里还是和明镜一样。
暗卫细细回禀了那些后妃的言谈内容。在提及菡萏轩时,却顿了顿,“菡萏轩的尚采女倒没有什么,只与亲眷聊了些家常话,不过……属下无意听到一件事。”
“尚采女与那位孟家公子似乎有旧情。”
他说这个,不是为了给天子讲八卦。孟氏家世清白,或许可以一用。
朱笔微微悬停。
少年面如古井不起波澜。
孟家公子……原来是有旧情在前,难怪她想出宫。这样也好,他尽量少耽搁她几年,早点把人放出宫去。
又是夙夜在公,一宿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