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醉倒后,原本还算融洽,有说有笑的场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安静地只能听见慕枫睡梦中的呓语。
左右二人各自手持着一杯酒,吟吟笑着轻抿,夜色昏黄的暖灯下难以辨明具体的神情,似是在友善相处,又似在相互揣摩打量。
“尉迟好酒量。”率先开口的是虞见随,他笑着举杯夸赞了一句,随后自己也宛如喝水一样无所谓地喝了一口。
尉迟权看着他的举动,垂眸还礼:“承让。”
他们二人都是常年习惯于各种社交场合,彬彬有礼,待人接物熟练自然,营业式的微笑和深不见底的眼眸,难以猜测具体是在想什么,并且对彼此的酒量并不见怪,像是早就想到了是这个局面。
虞见随望着醉死过去的慕枫,睡梦都泛着果酒一样的香甜。
他笑着说:“这位小兄弟大大咧咧直言不讳,虽说总是问些不该说的,但是这样的性情为人,我还挺欣赏的,什么心思都藏不住,什么都可以直接在脸上看出来。”
“他总是问些不该说的,”尉迟权看了过来,“不是你故意引导的吗?”
“呀,”虞见随故作惊讶,“被发现了啊。”
尉迟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虞见随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坦白说了:“我一早就说了我不在意这个,可是他们好像都不信。”
“久而久之,我就喜欢故意破碎在他们面前,看他们自责为难的样子,很有意思。”虞见随笑着继续说。
恶趣味。
尉迟权一言不发地抿了一口酒。
但不奇怪。
类似他们这种从小被精心培养,在普通小孩还在学走路的年纪,就被推出来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的高位少爷们来说,习惯于任何时候保持一种近乎标准刻板的完美,从小被要求喜怒不形于色,天塌下来了也得从容应对。
就像周觅旋,他最濒临疯癫的那几年,在重要场合上代表周家小辈出席,也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啊,难免会憋出来一些微笑面具之下的东西。
就尉迟权周围的人来说,上官煜、东方芜等等,有一个算一个的各种变态。
至于周觅旋,这个更是直接精神有问题,呈人格分裂一样的情况。
故而从一开始,尉迟权就看出来虞见随是故意的,他明显的一眼可知,虞见随就是故意在调戏人玩,如他所说的那样,就喜欢破碎在人面前,看人自责为难的样子。
他就是真的不在意,也是真的玩的挺开心。
“这么有意思。”尉迟权意义不明地说了一句。
虞见随扭头:“嗯?”
“我在想,”尉迟权笑了笑,“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你的想法,引他们合起伙来揍你一顿。”
“。。。。。。”虞见随笑容凝固了一点,“还是不要这样吧。”
“是吗?”尉迟权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告诉我,就是想要被打呢。”
虞见随:“。。。。。。”
果然在同样见多识广心思诡谲的人面前,还是藏不住吗。
尉迟权看他那个默默无言安静喝酒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对了,这人就是喜欢故意调戏捉弄真挚单纯的人,惹人自责为难,然后被发现后再被欺骗感情的人气愤地扯着殴打,可能还会让他爽到。
他应该还挺惋惜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成功了一半,周围的人都过分的珍惜他了,没能进行到下一步,还很遗憾。
怎么回事,尉迟权在反思,怎么又遇到一个变态。
“如果她也能明白就好了。”虞见随手指划过酒杯,看着杯中自己倒映出来晃动的影子。
“她?”尉迟权问,“虞知鸢吗?”
“是啊,”虞见随给自己倒满了酒,“我的妹妹,好像对我总是很不知所措。”
像对待一只玻璃瓶,一顶琉璃盏。
爱护,疼惜,怜悯,不知道是捧着、摆着,还是放在哪里,不知所措地无法面对,行为举止永远小心翼翼。
不止是她,爸妈也是,魔法界他周围的人也是,刻意收敛起来有关魔法的一切去爱护他,小心翼翼地不触他的所谓霉头,明明是家人,却总带着客人的疏离。
他明明没有残疾,却像天生残疾了一样。
这当然不能怪他们,虞家较寻常魔法家族要危险挺多,出生就得与危险的魔兽打交道,他们必须好好保护他,给他系上铃铛,保他安安全全。
而常年和魔兽打交道的家庭,不由自主地会偏离人际社会一点,面对复杂的人类感情和关系羁绊,更加不知道如何处理。
久而久之,他们的局面就变成了这样。
可是虞见随想要的不是这个。
“所以,你就逆反到,盼望着哪一天被发现你的犯贱,能被妹妹抽一顿。”尉迟权锐利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