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避着慕砥处置的,但慕砥对王道容起疑在前,偷偷去瞧了一眼。回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半夜被噩梦惊醒,偷偷来找慕朝游,又提起离京的事。
慕朝游一力表现得平静可靠,安抚她睡了,自己望着窗外的圆月,却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日,小婵来跟她请辞。
她那个表哥来接她回去成亲了。
“本想一直服侍娘子到老的,奈何年纪大了,家里催得太紧。”小婵苦笑说,“如今见娘子与郎君有情人终成眷属,婢子也放心啦。”
慕朝游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消息:“这么快?”
小婵摇摇头:“不早了。祖母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太好。这几日眼见又病重了些。我与阿兄成亲,也好冲冲喜。”
慕朝游本想挽留,转念一想,自己计划在洞房夜动手杀了王道容,强留小婵在身边,反倒牵连了她。
便没再多言,只转身拿了丰厚的财货为她添妆。
如果事情顺利,她跟阿砥也带不了这么多钱财出京,反正是王道容的钱,花了也不心疼。
王道容得知小婵要走,陪慕朝游一同见过了她那个表哥。
对方生得倒是白净端正,说话也文雅,明显也是念过书,识过字的。王道容随口考校了几句,私底下,悄悄跟慕朝游咬耳朵,“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堪配小婵了。”
慕朝游:“你对小婵终身大事倒是关心。”
她一直担心王道容发现是小婵失言,才令她查到却死香的秘密,为此整整不安了好几日。
但王道容待小婵倒是一如往常,还有几分不同的情深义重。
王道容道:“小婵与你交好,你视她为妹子。容待她自然也比旁人多几分情谊。”
想了想,又问,“朝游难不成是醋了?”
慕朝游并不理他。
小婵与他表哥兄妹俩,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表哥瞧着小婵神情也温柔,眼底情意并不似作伪。
临别前,小婵领着表哥郑重其事地跟慕朝游跪下行了一礼,表哥也跪谢她对小婵的照顾。
穿越这么多年,慕朝游仍不习惯这样的跪拜礼,忙起身搀扶说:
“我与小婵相处日短,满打满算不过两载。当不得这等大礼。不过两年时光虽短,情意却不假。”
“望你日后能好好照拂她。不要令她受了委屈。”
她说得诚恳。
表哥微微肃然:“仆谨记娘子教诲。”
慕朝游亲自送他们携手登上了车,马车渐远。
王道容跟她并肩站着:“舍不得?”
慕朝游摇摇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王道容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从今往后,还有容与阿砥陪你。”
慕朝游别过头,见他容色温淡,黑眸奕奕。想到自己的图谋,不由心事重重,默默无言。
小婵走后,慕朝游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便是安心等待成亲洞房便是,个中一应诸事都交由王道容操劳。他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却乐在其中,每日仍坚持抽出一个时辰的功夫陪伴妻女,并不忘征求慕朝游的个人意见。
慕朝游当然没什么意见。唯独只要求“不要大操大办”,一家人关上门行过礼便算了。
她决心在成亲当日刺杀,若是惊动众宾客,恐怕不好抽身。
王道容本也不喜热闹,一一都应了下来。
很快便到了吉日。
前天晚上,慕朝游将慕砥叫来,给她一个地址,交代她明天过完礼之后,悄悄溜出府去,去地址上的地点等她。
慕砥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心里害怕,“妈。我不要一个人走。”
“乖。听阿母的话。”慕朝游拍了拍她的头说,“有你在,我束手束脚,也不好行事。”
慕砥仍是犹疑,慕朝游道,“之前在武康那回也是。阿母何时骗过你?”
慕砥眼圈忍不住红了,揪着慕朝游的衣角不肯松手,“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妈,你一定要来。”
她其实想问,“如果妈你没来呢”,可她不敢,她连这个可能性也不敢想。
慕朝游知道她心中所想,俯身抱紧了她,在她耳畔立誓,“妈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便是爬,她也要爬着回来。
因为慕朝游没有父母兄弟,昏礼当日也省去了不少环节与麻烦。
府中仅仅设宴□□桌,请了几个王氏族人与王道容素日里交好的同僚。慕朝游的假身份毕竟不够煊赫,低调操办也正合了王家心意。
虽然来宾不多,但王道容极为看重今日这场昏礼,昏礼全程遵循周礼古礼,既在慕朝游要求的“低调”的基础上,又保证了庄重肃穆,未免失于冷清。
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天色一点点昏暗了下去。
陪伴慕朝游的侍者怕慕朝游紧张,一直在陪她说话宽慰她的心神。
在侍者看来,这位新妇子,也当真沉默寡言,古古怪怪。
实在是,想到晚上那一场硬仗,慕朝游就不可能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