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没有吭声。
王道容见状又道:“却死香是假,当日我与顾家旧事亦不得真。我取血是为却死香,非为顾妙妃。朝游,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的的确确,自始至终,仅仅只对你有过心动,也只爱过你一人。”
他并不避忌在她面前表现出对他人的冷酷无情了,在这世上,他也的的确确只在乎慕朝游与慕砥两人。
慕朝游听他言辞恳切,似乎也有一颗真心。
她忍不住抬眼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眼。
月色下,他面容姣好,牙齿森白,唇瓣嗜血般嫣红,艳丽的皮囊下仿佛寄生着精怪鬼魄,愈发不肖活人。
慕朝游:“我现在不知道你说得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慕朝游:“我很想相信你。”
王道容一怔,“自——”
在他开口前,慕朝游打断说,“我能相信你吗?”
不等王道容再开口,慕朝游闭上眼,站起身,“我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她转过身,能觉察到王道容的视线如附骨之疽一般仍紧紧追随着她。慕朝游停下脚步,“别跟着我。”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王道容沉默了半晌,犹追问,“朝游。给容一个赎罪的机会,可好。”
慕朝游只是接着上一句说,“也别让你那些人再暗中监视我。”
这一夜,慕朝游与王道容分房而睡,第二天一早安顿好阿砥之后,她便出了门。
她不太想继续待在王道容的私邸,却又不知何处可去。
天地太大,而建康又太小。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从前的魏家酒肆,那新店主还记得她,不忘跟她问好。
“娘子怎一大早就过来了?”
慕朝游笑了笑说,“你们卖朝食的岂不是起得更早?”
店主也笑,“小本生意,生活所迫,不起早点,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她一大早出了门,闻到胡饼香气,空空肚肠饿得绞痛,问店主买了个胡饼,又要了一碗,坐下来吃。
才吃没两口,耳边响起个嗓音,带几分惊讶,“慕娘子?”
慕朝游一怔,撂了筷子,抬头一看。
建康果然太小,竟又遇个故人。
这人衣冠俨然,眉目整洁,正惊讶地瞧着她,眉眼分明是刘俭无疑。
“慕娘子?”刘俭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惊讶地又问了一遍。
慕朝游起身致意,“刘郎君。”
刘俭忙快步走过来,“且住。且住。”
刘俭在她对面坐下,却没着急开口,他似乎满腹心事,只是沉吟、沉默。
慕朝游发觉,与从前的浪荡作派相比,如今的刘俭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
故人相逢,两人都是感慨。过了好一会儿,刘俭这才缓缓问:“没曾想还能再见娘子!娘子何时回的京?”
慕朝游答了,这个月才回。
刘俭点点头:“那娘子可曾见过子若了?”
慕朝游不疑有他,“前几日才见过一次。”
她迟疑问,“我听闻淮南战事不利?”
刘俭苦笑:“原来娘子竟也听说过了。”
慕朝游:“自那一别还未曾再见面,也不知谢郎君近况如何。”
刘俭却没着急回答她,神情多了几分慎重,“郎君是与芳之一道儿回的京?”
慕朝游一怔,有些不太明白他的用意,“是,怎么了?”
刘俭喟叹:“我也算亲眼见证了娘子与芳之这一路风风雨雨,你二人能走到一起也算不易。”
慕朝游沉默不言。刘俭不知她的遭遇。经历过昨夜的事,她当真能忽略掉这一切,装聋作哑地继续跟王道容过一辈子吗?
她心里动摇,语气也有些疏淡,“不过孽缘纠缠,也未必能走到一起。”
刘俭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双目平静,脸上神情并不似作伪。
刘俭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芳之、子若,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芳之这性子,也难为娘子你能容忍。他……什么都好,唯独心太冷,其实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
“毕竟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平白地给人添堵。”刘俭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就当我替子若打抱不平吧,十多年的情谊,他倒也狠得下心来!”
慕朝游听出刘俭话里的份量,心里突突直跳。
刘俭喟叹:“我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我晓得他如今看不惯子若,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上疏想治子若一个死罪!淮南战事到底错不在他身上!他何苦赶尽杀绝!”
慕朝游怔怔地咀嚼着刘俭这几个字。
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