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把这首小诗读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我就说,这东西我看着眼熟。”
“啊?”张简修惊道,“难道是,宫里的?”
“不是,”朱翊钧摇头:“这应该是以为故人的东西。”
朱翊钧招手,把掌柜叫来:“这方砚,我买了。”
掌柜笑道:“这是展示之用,不卖。”
朱翊钧不跟他纠缠,命刘守有派锦衣卫去一趟苏州。
他走到东长安大街,想起小时候,父皇经常带着他来这里买果饼,就在勾阑胡同,老板姓刘。
果饼铺生意很好,旁边卖馄饨和驴肉的铺子也有许多客人。
朱翊钧上前:“来五盒果饼。”
老板打包的时候,朱翊钧看到,旁边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摇头晃脑背书:“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朱翊钧问:“这小孩儿是谁?”
老板笑道:“我儿子。”
朱翊钧惊讶道:“我记得……我记得当年来你这儿买过一次果饼,那时你儿子也这么大。”
老板叹口气:“那是我大儿子,他和母亲死在了通州。”
“这些年,生意不错,日子也越过越好,我有了些积蓄,媒人又给我说了门亲事。”
朱翊钧点头笑笑:“放心吧,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他们。”
老板递上果饼:“公子说的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算过上太平日子了。”
老板皱了皱眉:“我瞧公子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朱翊钧挑眉:“都说以前来买过果饼,大明宝钞收不收?”
“收,收!”老板接过钱,“现在大家伙儿都用宝钞,不爱用银子啦。”
清明,朱翊钧带着果饼拜谒皇陵,又把他父皇的神位碰到永陵去,和他皇爷爷的并排放在一起。
他把随行的大臣、侍从都赶去外面候着,自己关上殿门,拿了个蒲团坐在供桌前,从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一本册子,开始念:“嘉靖四十四年,太仓银库岁入两百万二十万两,岁出三百七十万两,亏空一百五十万两。”
“这算好的了,你瞧嘉靖三十年,岁入两百万两,岁出五百九十五万两,亏空多达四百万两。”
“父皇,再看看你,一共当了五年皇帝,第一年亏空三百五十万两,第五年一百万两。”
好家伙,他到这儿算账来了。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再看看我的。第一年,亏空一万七千九百五十一两。”
“我只能算一半,还有一半得算在我父皇头上。”
亲父子也要明算账,既然那一年,他们一人当了一半皇帝,负债也该一人一半。
“接下来,万历元年,结余八十二万五千二百两。”
“好像也不多,再往后看看。”
“万历二年,结余一百余万两,三年,二百余万两,万历九年,太仓银库岁末结余一千七百四十八万七千二百三十四两。”
他最后精确到了个位数,就差告诉他父皇和皇爷爷,他们俩那些年亏空的银两,自己都赚回来了,往后还能赚更多。
“这只是银库,我这还有存粮,我在给你们念一念。”
这次,他爹和他爷爷都打起精神,听得很认真。不管自己皇帝当得如何,共同培养的继承人还是很成功的,这怎么不算是一项功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