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知道。”纪空明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沿,若有所思,“凭什么卯十六在他那里,总能受到比别人更多的青睐和宽容呢?若我把她放走了,楼主自己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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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宜阴沉着脸,快步走在街上。
从营州到京城,这一路上有很多偷袭的机会,但拂衣楼都没有动手。那时崔令宜便怀疑,如果不是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此事,那就是京城据点里的纪空明在有意放水。
可是见了他一面,他的态度还是那么暧昧不清。
他仿佛忌惮着楼主的势力,又仿佛在期待自己能替他做什么。
哼,还真是一个不肯冒险不肯吃亏的老狐狸。
崔令宜抬头望了望天色。
算算时间,卫云章现在应该刚刚进宫,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出来。她答应了他,等他出来再一起回府,这会儿时间空下来,竟不知道做些什么了。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淳安侯府的大门前。
她抬起头,望着那块门匾,怔怔出神。
崔伦、老夫人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但崔伦尚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老夫人却早已双鬓衰白,她若是得知真相,会不会一病不起?
她很是愧疚,可是这种事情又没法弥补。
她确实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崔伦和老夫人,当初之所以同意把“崔令宜”嫁出去,是因为求亲的是卫家,“崔令宜”嫁过去,决计不会吃苦。
可现在嫁过去的成了她,他们又怎么能继续容忍下去呢?不找她拼命都算他们有教养了。
崔令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打算在卫云章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找个茶馆雅间坐着等他。
谁知道,就在她准备过街去对面的茶馆坐一坐时,却与刚从茶馆里出门的一行人对上了视线。
崔令宜有一瞬的惊慌,下意识地握拳了拳头。
然而对面的人似乎比她更惊慌。
陆从兰牵着襄儿,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正僵硬地望着对街的她。
襄儿换上了春装,头上扎着两个圆髻,露出毛茸茸的发绳来。她一身鲜嫩粉色,像只水蜜桃似的,远远望着,就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活泼的香气。
她也看见了崔令宜,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婶婶!”
她挣脱陆从兰的手,想朝崔令宜跑过来,却被陆从兰疾步冲上前,又一把拉了回去。
崔令宜刚迈出的步子,便又慢慢收了回去。
襄儿在陆从兰手底下扭动着,不满地叫道:“娘亲,那是婶婶!婶婶回来啦!”
陆从兰没有回答她,只是又小心地挪了下身子,把襄儿挡在了身后。然后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崔令宜。
春近催桃李,轻寒不着人。
崔令宜松开手掌,以示自己什么也没拿,随即后退两步,安静地离开了。
第98章第98章
御书房内。
卫云章跪在御前,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恭敬垂首。
案前的皇帝看完了那叠皱巴巴的纸卷,将它们放到一旁,看着下方的卫云章,面色难辨:“这些纸上并无落款,至多只能说明那伙山匪与朝中官员有所勾结,却不能证明具体是谁。”
“启禀陛下,臣之所以怀疑康王殿下,不止是有此证据,臣还有人证,曾亲眼见到山匪与骁卫勾结。”卫云章语气平静地回答。
“哦?是什么人?”
“陛下可有听说过拂衣楼?”
“朕略有耳闻,一个江湖上的帮派,喜欢收钱办事。”皇帝眯了眯眼,“这些江湖人,总是把什么逍遥自在、快意恩仇挂在嘴边,不把政令法度放在眼里,自成一套什么江湖规矩。哼,朕心力有限,对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听你的意思,他们还把手伸到朝廷里来了?”
卫云章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陛下命臣查清营州之事,但臣初到营州,什么也不懂,便先在城中逗留了几日,打听营州的情况。这期间遇到一名女子,对臣百般示好,臣疑心有诈,将计就计,果然诈出她并非普通女子,而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臣。”
“哦?她是什么人?”
“她初涉江湖,心志不坚,在臣的逼问之下,只好从实招来。此女是拂衣楼豢养的暗子,专门在江湖上打听情报,这次臣离京,竟被拂衣楼发现行踪有异,一路跟踪臣至营州,打算在营州把臣拿下。如此一来,臣即使死在营州,也无人知晓。”
皇帝脸色微沉。
卫云章继续道:“但据臣所知,这拂衣楼一般只管江湖恩怨,不管朝廷的事,为何这次却要谋害臣?臣再问此女,此女不得已交代,是拂衣楼楼主收了康王的好处,收集朝中众臣动向,而臣离京后一路向营州而去,他们便认为是臣欲对康王不利,欲除掉臣,以绝后患。”
皇帝:“你的意思是,康王要杀你?”
“臣不敢。”卫云章道,“此女没见过康王,只听拂衣楼楼主吩咐行事,或许是拂衣楼擅自下的令也未可知。”
“那山匪和骁卫勾结,她又是怎么看到的?”
“臣逼迫此女与臣假扮寻亲的兄妹,前往山中一探究竟。山匪在山中憋得久了,果然看中了她的美貌,将臣二人绑至山寨……”然后把他和崔令宜的经历,
以及崔令宜个人的所见所闻安到了尹娘子头上。
“剿匪过程中,此女侥幸逃脱,与先逃往城中的臣汇合,臣听完她的描述,觉得营州不能再待,便星夜赶回,前来呈报陛下。”卫云章朝着皇帝深深一拜。
他知道,他这一番说辞经不起推敲,但既然不能说出崔令宜的身份,那他便只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