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把她留下,她也只有死路一条。”崔令宜蹙眉,“并非是我有什么菩萨心肠,而是我觉得,她毕竟也是拂衣楼豢养的暗子,连我都不知道她们那些人的存在,到了京城,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听听你的想法。”卫云章迟疑了一下,说道,“以你我之力,若想单独对付拂衣楼,恐怕是蚍蜉撼树。但如果你愿意让我把拂衣楼与康王勾结一事奏禀陛下,或许……都不用我们出手,拂衣楼的事便可解决。正好现在多了个尹娘子,便多了一个人证。”
崔令宜低着头,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搅弄着瓷盅里的汤水。
“其实我也想过此事,但是我怕……”
“你怕陛下会降罪于你,是不是?”卫云章吐出一口气,“其实你跟我一同离京的时候,已经不清白了。但是,你现在毕竟还顶着一个崔家女、卫家妇的名头,若陛下非要追责你,那必须得想好如何把崔卫两家从这场闹剧中摘出去。可是,卫家容易摘,和离便是,但崔家有那么容易摘吗?难道让崔公当众把你扫地出门?如此一来,崔家名声尽毁,瑶林书院的学子亦会受到非议,陛下还指望着他们入朝为官重新洗局呢,断不会允许此等事发生的。”
崔令宜:“可是我终究不是崔伦的女儿,我肯定会与他说清的。”
“你与他说清是一回事,外人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崔家大可以对外宣称你离京养病了,难不成你觉得陛下还会找人暗杀你?”卫云章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难听些,你无权无势,除了会点武功外,没什么用处,值得陛下找人暗杀吗?”
崔令宜眨了眨眼。
“更何况,你弃暗投明,陛下乐见其成。”卫云章说,“而且有我替你作保,你怕什么?”
“你不要
再把自己和我扯上关系了!”崔令宜蹙眉,“本来受我蒙骗,陛下说不准还会同情你,你若再替我说话,陛下说不定要觉得你有异心了。”
卫云章:“那你就错了,陛下不会觉得我有异心,他只会觉得我对你痴心一片。”
“所以呢?”
“所以我就有了软肋,有了缺点。”卫云章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为君者,不怕臣子有缺点,只甚至不怕臣子有二心,只怕臣子太过完美,挑不出错,拿捏不住他。”
崔令宜:“……”
“好啦,也不一定就非要向陛下坦白。只要把你这事情限制在崔卫二家中,那便是家事,陛下也管不得。反正尹娘子也是拂衣楼的人,她去说也一样。就说……”卫云章想了一下,“就说我奉旨查案期间,她受拂衣楼指使,蓄意接近我,想阻挠我查案,却被我识破,洗心革面,愿意当庭作证。”
崔令宜:“她胆子那么小,见到陛下说不定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云章:“我就随口一说罢了。谁知道京城里头还会出什么变故?说不定我向康王通风报信,说楼主也在营州,结果最后被他反将一军,揭穿通风报信的人正是我,让我和康王彻底反目。”
见她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他不由唇角笑意愈浓,伸手抹开她眉心的褶皱:“刚离京的时候,你说操心回京后的事情,为时过早,当及时行乐才对。现在难道有什么不同?你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便也该及时行乐才对。”
他仰头饮尽汤水,啧了一声:“不太好喝。”
崔令宜:“凡是养生的东西,味道都不怎么样。”
“二姐她不爱喝这些的,难道是生了孩子后转了性了?”卫云章摸了摸下巴。
“定是产后喝习惯了。”崔令宜说,“再有钱的人家,女人生孩子也是过鬼门关,不补不行,补多了也不行。生完孩子,又会气血亏空,再好久才能恢复。”
卫云章看了她一眼。
崔令宜一怔,随即微恼:“你看我干什么?我喝完了。”说罢,把空盅往他手里一放。
卫云章起身,喊来丫鬟,把空盅收了,又传了水洗漱。
洗漱完毕,熄灯睡觉。
两个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卫云章听着身后翻来覆去的动静,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不适应这床吗?”
崔令宜:“不是,只是……有点儿睡不着。”
“先别想那些事了,明日还得赶路呢。”卫云章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算了。”她闷闷地说。
卫云章:“怎么了,什么算了?”
“没什么。”
“有事你就说呀。”
“我没事。”
卫云章只好不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着枕边的呼吸声,又忍不住开口:“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崔令宜:“……是有一点。”
卫云章摸了摸身上的被子:“是这被子太厚了吗?”
“可能吧。”崔令宜说,“自打我们离京后,就没盖过这么厚实的被子了。”
卫云章嘀咕:“谁说的由俭入奢易,我这会儿奢起来了,还不适应呢。”
他把被子撇了撇,把胳膊伸了出来。又躺了会儿,觉得还是热,遂翻身坐了起来,纳闷道:“是不是底下褥子也垫多了?”
崔令宜也坐了起来。
她抬手,拢了拢背后的头发,道:“就睡一夜,别折腾了。你去给我倒点水吧,我想喝水。”
卫云章:“这会儿只有冷水,要热水得让人去烧。”
“就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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