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更加震惊地转头看她。
“接吧。这朝政掌握在暴君手中,不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可以抗衡的。你今日便是拼了这命,磕破这头,他的旨意,也能从你们的身体上踩过去,自有无数人为了前途和未来,抢着去执行。”文臻道,“老师,不要逞无谓之勇,接吧。”
单一令抬头,看着巍巍大殿。
半晌,他缓缓笑了一下。
伸出双手,去拿那个放在他面前的瓷罐。
文臻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短时间内自己很难闯过这重重大军去救老师,但是她安排了三两二钱就在附近,以三两二钱的速度,应该能救下老师。
但是老师自己接了,也好。
单一令弯身去拿瓷罐。
文臻忽然心中一跳,立即召唤了三两二钱,银蓝光芒如电射来。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单一令忽然头重重向瓷罐一撞!
砰一声,瓷罐在他头骨之下碎裂,福寿膏流淌一地,而他的头砸碎了罐子之后,重重砸在青石地上,亦发出碎裂的声响,刹那间深红的血与深黑色的福寿膏交融在一起,在地面上黏黏腻腻地铺开去。
广场上瞬间寂静如死。
文臻的喊声撕心裂肺:“老师!”
三两二钱行动如电,然而终究快不过大司空那一霎的决心。
单一令依旧跪在自己的血泊里,双手紧紧抠住地面,用最后的力气嘶声道:“陛下,老臣以死戒断!”
“老臣依旧是这朝臣第一!”
“老臣为官三十载,门生无数。这天下百姓,都知司空姓单!”
“开国皇帝有训,为君者不可逼臣死谏,若有死谏事发生,若有重臣横死,一切旨意当搁置再议!”
“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空旷又拥挤的广场之上,整个天地都似乎在此刻丧失了声音。
群臣盯着那片黑红黏腻,一地碎片,只觉得浑身发冷,颤抖剧烈不能止,而苍天如穹顶,重压于头颅之上。
重重兵甲之后,文臻忽然跪了下来。
“尚书令文臻,上禀于永裕帝驾前。”她的声音十分清晰,传遍广场,“陛下乱命,臣不敢接,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骇然看她——她是气疯了吗?
永裕帝?!
厉响忽然嘿地一声冷笑,砰地也磕了一个头。
“鼎国公厉响,上禀于永裕帝驾前!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相推开执行廷杖的太监,老泪纵横地翻下了刑凳,爬到汉白玉石阶前,“丞相李绝非,愿为死谏第二人,请……永裕陛下收回成命!”
周谦以首顿地,“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几个年轻官员砰砰磕头,额头带血,“请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走开的一个官员又走了回来,捂住脸肩头耸动,半晌一个头磕下来,“请陛下收回成命!”
越来越多的人走回来,跪在单一令身后,于冰冷的广场上,低头看着老臣的血迹缓缓流过自己膝前,想着方才文臻那声称呼,心头如被雷霆劈过闪电照过,裂出无可弥补的缝隙和终于洞明的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