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少有人知道,那一片沼泽很大,延伸最远处便是大荒的地域,而在大荒那里,那一片沼泽更黑更深,却生活着无数凶猛的异兽。
两片沼泽相连,大荒异兽却不来东堂这边,是因为大荒的沼泽生长着一种叫雾羽的植物,它所散发的气味是异兽们最喜欢的,落下的草籽也是异兽们用以润滑肠胃的宝物。
这种东西,生长其实很快,但是需要异兽粪便滋养。所以东堂这里没这种植物,异兽便不来,异兽不来没有粪便,这种植物便不会生长。
数日后,一队骑士来到这片沼泽,种下了一大批雾羽。
没多久,黑色沼泽深处,便有微微腥气弥漫,咻咻兽声喘息,健壮腿脚搅动泥泞,黑色泥浆划开锋利的线,面上露出异兽铮亮的独角。
没多久,这片死寂的沼泽,便会变得很热闹。
而东堂这里和大荒不同,大荒无穷无尽的沼泽足够异兽们寻找食物,东堂却只有这一片,走得太远的异兽们一旦寻找食物,迟早会上岸。
而季怀远,已经撤走了这一处的驻军,放开的缺口,穿过一道山脉,便是建州。
建州和湖州换防,然而换防的军队已经走了,湖州军又就地失踪,建州,现在没有州军护佑。
现在,黑暗的沼泽被悄然打开。
雾羽在一片混沌中疯狂生长。
季怀远在苍南季家大宅中默默思量,想着自己这不动声色的背叛,会不会被察觉。
他不知道的是。
那天他离开街道后。
那一群“跋扈”的留山土著,走到街道拐角,便脱下了留山土著的彩裙和包头,和等在那里的季怀远的护军头领接了个头,然后消失于茫茫人海。
而茶馆的说书人,走出茶楼,回到家,在自家的灯下默默数着银子,想着昨夜有人教自己这个故事,明明也不怎么好听,以前也没听过,倒能赚这许多银子。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唐家新任家主,对着那东堂舆图,定下的诸多计划之一,号称“兽潮”。
唐羡之拿捏人心,知道这位生性保守的季家新家主,在意什么,害怕什么,能够接受的背叛程度是什么。
被燕绥恩威并施拿下的季家新任家主,再次被唐家家主,挑拨、威胁、暗示、使诈……攻心而下。
天下之争,风云终起。
……
长川,易家大院里,易人离逗着蹒跚学步的儿子,和厉笑说起不久之后孩子的周岁宴,和目前朝廷的局势,末了感叹地说一句:“本来还想周岁宴能不能有机会见见文臻,现在看样子再聚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厉笑稍稍丰腴了些,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神情中的活泼未去,又平添几分温柔稳重,显然生活得很是舒心,闻言眉头一蹙,道:“你且上心些。最近这朝堂和局势太奇怪了。伯父也来信说东堂之乱只怕难免,要我们守好长川,万不可为人所趁。”
易人离前年参加了第一次武举,夺了榜眼,正式授了长川别驾一职。
易人离点点头,厉笑又道:“阳南岳又去哪了?最近总是见不着他人影。”
易人离漫不经心地道:“许是去和他哪个好兄弟喝酒了吧,你知道他和十八部族这几年关系不错。”
“正是如此我才担心。”厉笑道,“他无官无职,只肯做你的管家,却和易家近亲远属以及十八部族打得火热,他这是在做什么?替你拉拢人心么?”
易人离瞪大眼睛:“替我拉拢人心做甚?易家都不存在了,长川都归朝廷了,我还能做啥?”
他手一松,蹒跚学步的儿子便摔了一跤,宝宝扑地大哭起来,易人离急忙大骂自己该死去扶,厉笑伸脚绊了他一跤,易人离:“你做甚!”
“不许扶!让他自己起来!”
“豆子才一岁不到你叫他自己怎么能爬得起来!”
“怎么不能?你知道我伯父写信怎么说的?随便儿三岁就进宫纵横捭阖了!豆子便是不能和他比,也不能稀松啊!”
“你们女人有病啊,这也要比?拿我儿子折腾呢!你怎么不去和文臻比也做个刺史啊!”易人离在厉笑捋袖子揍他之前,唰一下跳起来,抱起儿子便哈哈笑着逃了。
厉笑也没追,看着他把儿子顶在头上,父子俩一路笑着去玩了,她靠着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忍不住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