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延黎离去之后军中并未出现太多的变动,各营将军各在其位,帐内兵卒日复一日的训练,偶尔外出巡查边防诸事,得空还能去酒馆喝喝酒。
若有朝中之事送来,龙飞光一并处理了,或是与帐下公孙璞以及裴良几人商讨。
另一边的宗延黎秘密前往了别庄,此地是宗延宏景一手安置的,为确保宗延黎能平安,宗延宏景暗中部署好了一切,韩氏称病在家中,实则已经动身前往别庄去陪宗延黎待产。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的年节过的极为简单,别庄内宗延黎大多数时间都在屋内闭门不出,既得了空闲她又开始写此番与高国和晋国同盟,与北军为战之中,各种战役的细节。
所用兵法策略,用兵之数等等都记录了下来。
韩氏来了别庄之后陪在她身旁,照顾她的起居,脸上的笑容随着宗延黎胎像安稳而日渐展颜。
旧岁过去新年到来。
在宗延黎二十九岁的这一年,于四月诞下一子,取名宗延昊焱。
同年六月,边境传来异动,龙飞光收到乌桓传来密信,齐国与北国开战,欲要将北国吞并,北地彻底陷入乱局。
宗延黎收到了父亲派人递来的关于军中的消息,公孙璞病重在最后清醒的时刻写下了一封书信,要让宗延宏景交给宗延黎,信中内容大意言说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再支撑不住与将军共征北地。
又言,此生得以遇君,引君为伯乐。
十年之路走的万分畅快,不能再伴君侧实在可惜,他已将毕生所学尽数写入书册之中,希望将军能为他寻觅一良才托付,他这一生除了身边相伴的兄弟,无妻,无子,更无能继承他所学的学生。
如今想来甚是遗憾,却又在遗憾之余觉得放心。
至少他这一去,当如仙鹤登云台,身后子孙之事无需操心,也是挺好的。
公孙璞又言,他知宗延黎此番独自过险关,故而病情日渐加重之际,他压着四弟不许对任何人说,也不想宗延黎为他分心,既是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去路,他也早就不惧怕了。
最后信中着重言及北地之乱,盼君归,如今之际便是北伐最好的时机。
宗延黎手握这轻飘飘的几页纸,此刻却好似重若千斤。
“母亲,我该回去了。”那寂静的别院之中,似在此刻变得黑暗她重新穿上了军甲,伸手握住了狼阙长刀,回过身看向那在摇篮之中安睡的孩子,深深压下几分情绪。
“我会将孩子带走,回到军中之后交由亲卫送归家中。”宗延黎伸手握紧长刀,神色一点点冷凝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他的父亲。”
宗延黎说完伸手拿起桌上的青铜铁面,重新戴在了脸上,那再度睁开的眼眸再无半点温情。
宗延黎重归军中,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叫全军上下大为震惊,她神色平静言说此番前去养病半路救了一位侠女,与之生情有了这个孩子,言说这孩子早产不足,其母因难产生子而亡。
最后以幼子不宜留在军中为由,命人将其送去了寿西郡,再由四叔派人将孩子送回京中,至此也算是彻底立了她子嗣的身份。
“公孙先生何在?”宗延黎匆匆安排下去之后,转头询问道。
“将军快去见见吧。”众人脸色皆是伤怀,宗延黎眸色沉了几分匆匆去了公孙璞帐中。
得见的便是那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公孙璞,看着那胸口微弱的呼吸,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口中含着参片闭着眼,完全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颈部和太阳穴等位置扎着针,虽是如此模样,但是公孙璞面容丰盈并未见骨瘦嶙峋之态。
萧天和见到宗延黎竟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走上前来说道:“我强行护住了三哥的心脉,只想三哥不留遗憾。”
宗延黎霎时听懂了萧天和话语之中的意思,心脏骤然一缩,脚步沉重的走去了床边,在公孙璞的身边坐下,凝视着他的面容许久才像是下了心口翻涌的情绪,哑声开口道:“先生,我回来了。”
宗延黎的声音传入了公孙璞的耳中,那躺在床上的公孙璞似有几分苏醒的迹象,但是却到底是未曾睁眼。
萧天和面上神色有些不忍,转头带着帐中众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宗延黎独身一人坐在病榻之前,帐中静谧了许久,宗延黎端看着公孙璞忽而笑了起来。
“得君所谋,得君所助,亦是我之幸。”
“先生称我为伯乐,于我而言,先生亦是我的知己。”
“此生不能与先生共布天下之局甚是遗憾,不知来生,先生可愿与我共谋江山?”
“我不欲为将,欲为帝,如何?”
她扬唇笑着,似是看到了下一世的相遇,她笑着眸中似含了几分泪。
随着宗延黎的话语落下,她似乎听到了公孙璞同样笑看着她,依旧如初见一般,运筹帷幄笑的那般志满应她:若能为将军所谋,是璞三生有幸。
共谋天下,乱世称霸!
哈哈哈何等快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帐中静谧,两道呼吸声悄无声息的只余下了一道,宗延黎不想回头,抬手抵住额头再难忍住泪意,她骤然站起身来,背对着公孙璞哑声说道:“本将军不会辜负先生期望,也望先生赴我,来世之约!”
宗延黎说完这句话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萧天和等人站在帐外,见宗延黎出来纷纷看向她,便得见了她那含着泪意的眼。
“三弟——!”当下龙飞光悲呼一声冲入了帐中,晏英山和祝金几个更是泪洒当场,唯有萧天和哆嗦了两下嘴唇,最后露出了几分苦笑,望向宗延黎对着她俯身拜道:“多谢将军,全了三哥之愿。”
宗延黎侧身抬手回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公孙璞的丧事办的简单,所有亲朋好友都在这军帐之中了。
宗延黎却不愿如此,她上奏朝廷,势必要以国士之礼厚葬,她要史书载他功过,要世人铭记他的来历,要天下尊之敬之,要后人敬仰其策略为其祭拜。
“将军这是三哥的玉笛。”在公孙璞过世之后,萧天和找上宗延黎呈上了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