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家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之一,且里面有十之八九都是陈氏族人。
许是之前卫知徵来的太频繁,却毫无头绪,以至于陈氏族人看着卫知徵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甚至在三人驱马走过的时候,有人直接在背后大声道:
“还是什么世子呢,查个案子,查了个把月都没结果,害得老子半夜起夜都不敢出门了!”
卫知徵薄唇抿紧,当做没有听到,徐韶华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将方才说了闲话,眼神躲闪的那人认了出来,只暂时按下未曾发作。
三人沉默的走过了村人聚集的地方,徐韶华这才故作轻松的看着卫知徵,笑眼盈盈道:
“倒不曾想,多日不见,明乐兄如今越发沉稳了。”
遥记去岁之时,明乐兄尚且还会在主帐外与武将军争辩,可今日面对村民的质疑,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卫知徵听了这话,回身看了一眼徐韶华,耸了耸肩:
“给人说两句又能如何?我可不想惹出什么事儿,让老头在家里念我!”
最重要的是,他这官职,有一半是因为华弟得来,他可舍不得因为两句口角糟践了!
说话间,三人到了陈生的房屋外,地面上是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碗、盘子等还未被清理,倒是屋外多了许多被拖拉的痕迹。
徐韶华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这案发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卫知徵一边栓马一边道:
“陈家村人乃是清阳陈氏一旁支,而陈生已经是此支第七代次子的独子,早已分家单过。
听村人说,两年前,他曾赚了一笔银子,这才迎娶了陈妻柳氏,可却两年无子,如今杀夫案一出,陈生家当日便摆了流水席。
虽然只有那一夜,可是其叔伯们也都趁此机会将里面用得到的家具锅碗都悉数带走。
华弟你看到的托痕,据柳氏说,应是她嫁过来所带的嫁妆之一,一对儿榆木箱子。”
卫知徵已经来过数遍,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一遍,这会儿随便一处痕迹的由来,他都信手拈来,足见其用心。
徐韶华有些诧异,但也有些为卫知徵高兴,男儿在世,血性固然可贵,可若是热血上头,失了分寸,不过莽夫而已。
而明乐兄如今却可以稳下心来,将可疑之处仔细盘问,用心记下,假以时日,必有所作为!
卫知徵随后从身上摸出来一把钥匙,上前开了门,门上也有一串儿血珠,许是当初柳氏手中的斧头沾了血,洒上去的:
“也就是这陈生不翼而飞,连这屋子也变得不祥起来,这才未曾被陈氏族人占了去。为了防止里面的物证再被毁坏,我便让人加了锁。”
卫知徵说罢,手中的锁也应声而开,他推开门,里面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家徒四壁了。
唯有床榻上那沾了血的铺盖,还未曾被人带走,陈生是被砍头而亡,是以他被斩杀的被褥上已经淌满了血,远远看去,一片乌黑。
且那血迹有一部分都喷溅到一旁的墙壁、床头上,最高竟是快要到天花板,足以想见当初柳氏有多么憎恨陈生。
“陈氏一族,枝繁叶茂,但其族中仍是以族长为主,是以当初发生命案后,并未直接报官,直到尸体失踪后,这才遣人告官。
可因为这屋子里的痕迹已经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哪怕是少卿大人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卫知徵如今的上司,便是大理寺少卿左遂文,这位左大人在位数年,便已经处理过数十件冤假错案,是位不可多得的探案好手。
徐韶华对其也有所耳闻,这会儿他微微颔首,随后却在打量着那床榻之上的血液喷溅图样。
陈家的床铺也是正经八百的榆木所制,不似寻常穷苦人家只随意用木板拼凑而来,是以若将案发现场只缩小到床榻上,那便不算其被破坏掉。
众所周知,若是杀鸡之时,只划开鸡的喉管,那么鸡血便只会徐徐落入碗中,可若是杀鸡之时,直接剁了鸡头,那么鸡在受惊剧痛,以及神经收缩的情况下,甚至很快飞快移动,血液喷溅。
而柳氏杀夫后,却只有床铺、墙壁、墙头留下血迹,倒是与她交代的喂夫吃下蒙汗药相合,可以初步确定陈生确实是在无力反抗之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