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如潮水般席卷了起来,领头的内侍没有办法?,只?好怒斥一声,让禁卫们安静下来,又命他们在琅琊王府外严防死守,将其软禁在王府之中。
然而?禁卫的纪律终究松弛,没过多久,琅琊王大逆不道的癫狂之状,以及最后那段石破天惊的言论,便?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在建康城中不胫而?走。
大臣们假意为大行?皇帝做出的悲色,很快就被有关于?嗣皇帝的种种思量代替。
密谋在台城内外的许多个角落展开,很快便?压过了有关通敌叛国?的种种指控,王含与王安领导的两支太原王氏势力,重新斗志昂扬地斗了起来,不过半天的工夫,便?搅得台城不得安宁。
“蠢货!”王池听着一个个来自宫外的消息,心中一股烦躁之气上上下下横冲直撞,直梗得她想摔东西骂人。
“娘娘息怒。”姚黄下意识地安抚,可就连王池自己?都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为何而?怒。
因为张氏的谋害之举?可明明是她自己?故意派人将消息透露给她。
因为琅琊王的放肆之言?可他明明已经被逼上绝境,自保似乎也没有过错。
因为禁卫不守指责,以至于?消息自王府中传得满城皆知?可禁卫向来如此,并非她所能?奈何。
抑或是,因为王含与王安不顾大局,在这种时候仍要内讧?可事关帝位,又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呢?
“父亲怎么?说??”
王池已经派了两拨人去劝王含,可她心里清楚,王含这辈子,最气不过的便?是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挑衅。
无论是先前夺走徐州刺史之位的郗声,还是后来与他争夺家主之位的王安,都早已被他视作仇人,但凡有机会,非得斗个不死不休才可,绝非她这个女儿能?够劝得住。
果然,姚黄不忍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郎主说?,他绝不会退让的,请您不要插手外界之事,好生尽好皇后的本分。”
王池扯了扯嘴角,沉默着没有说?话。
姚黄心下为主子的处境感到难过,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忽而?余光扫过门口,眼?睛不由亮了亮。
“娘娘,张氏还在院中跪着,您要见见她吗?”
姚黄本意是想转移王池的注意力,没想到却使?得王池的心情更?为复杂。
她看着在侍女的搀扶下,狼狈地挪进内室,重新跪在地上的少芳,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你倒是运气好,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竟是要逼我去死,倒无人在意你的下场了。”
少芳因数个时辰的久跪而?有些眩晕,她竭力睁大眼?睛,看向端正?地跪坐在上首的王池,自嘲地说?道:“妾人微言轻,本就如蝼蚁一般,不值得大人们在意。”
少芳的声音有些嘶哑,苍白的面孔也因这一长串话而?泛起潮红:“还未恭喜娘娘,终于?不必再看人眼?色,可以做这台城真正?的主人了。”
“主人?”王池轻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少芳因长久地困在宫中,又未曾读过多少书,没有接触过政务,所以虽年近三十,却仍对权力的运作,有着一种近乎孩童的天真。
她天真地以为,这世间的一切,都会按照“规则”来运行?——臣子应该服从天子,地方?应该听命于?中央,而?皇位的更?迭,则应该完全遵照父死子继的顺序,一旦太子继位,王池将毫无疑问?地成为临朝称制的母后。
桓阳的废立之举,对少芳而?言是一个僭越的错误,如今的朝堂之上,并没有一位嚣张的大司马,自然不会有人阻拦太子继位。
她是这样的天真,以至于?即便?在王池的推动?下犯下弑君大罪,也仍未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而?是艳羡地对着王池说?出这样的恭贺之语。
王池长久地凝视着少芳,觉得她何其可怜,又何其愚蠢。
但她随即又想到,在那些真正?老练的政客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像张氏一样无知而?可怜呢?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比琅琊王的言论更?令王池感到心惊。
她于?袖中紧紧攥紧手心,侧首看向姚黄:“谢侍中还是不肯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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