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有些为难地在原地踌躇,对玄宗心灰意冷的郭子仪倒是二话不说,直奔李隆基而去。
不多时,李隆基“砰”得一声跪在了石潭边。他刚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身侧的李亨眼明手快一把摁回原地。
李亨勾着冷笑,扯着李隆基的手臂不让他起立,嘴上却刻意恭敬无比:“父皇,这是太宗啊,天地君亲师,见到老祖宗理应下跪。您腿脚不好,让儿臣扶着您吧。”
“你也知道天地君亲师!”李隆基勃然大怒:“君在亲前,朕才是你的圣人!”
“孔圣有言,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太宗更胜尧舜,儿臣自当参拜。”见父皇拿荀夫子的话压人,李亨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抬出孔圣人。“巧言令色,为人不耻!”李隆基冷哼。
“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李亨不慌不忙,斜眼看父。
李隆基还欲张嘴反驳,但挣扎间,他不期然地对上水幕中李世民的眼睛——那目光恍若泰山压顶,叫人喘过不气,又似日升光亮,驱散魑魅魍魉。
对上这样的眼睛,李隆基只觉自己成了个透明人,心底那些不得见光的阴私都暴露人前、被太宗一眼识破。李隆基瞠目结舌间,头顶冷汗连连,最后竟然两腿一软——这次是真切跪地。
见两人战战兢兢,李世民这才缓缓开口:
“吵完了?”
“圣人之言,百世经典,就是让你们这对混账父子拿来吵架用的?”
子不肖子,阿谀谄媚;父不类父,蛮不讲理,哪有一丝天家风范,哪有一点皇室威仪?李世民心头大恨,若是目光可具实型,他早已将这两子孙万箭穿心。
见耶耶气急,李承乾当即翻转铜镜。三个皇子忍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对着李隆基一顿输出。
场面一时颇为好笑,三个不到弱冠的年轻人指着花甲老人和不惑老汉的鼻子高声痛斥。
李亨两鬓斑白,却只能苦着脸对三位祖宗不断赔笑。李隆基本欲发火,但对上铜镜里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又顿时萎靡,最后只好讷讷不言。
李世民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心有余悸:“冲远正在前殿纂《五经正义》,要是让他知道朕的后世孙滥用孔圣之言,他怕不是要……”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接过话题:“孔颖达他本就是孔圣后世孙,平生为人刚硬重礼,若让他听见这段,老臣真担心他会将心血之作付之一炬,说不定还会……”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承乾,若说魏征喜欢盯着圣人,那孔颖达就最爱对太子犯颜直谏。若他知道李唐后人如此对待孔圣之文,孔颖达怕不是要与太子——这个最可能是李隆基祖父的人死磕到底。
李承乾面色一僵,岔开话题:“耶耶,好在天宝之事只有铜镜才有,倘若投映天幕,那恐怕要民心大乱啊!”
李世民无比赞同,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从自己到李亨恰好五世,圣人诚不欺我!只是不知中间这两代究竟是谁,若是难以教化,倒不如正本清源,以绝后患!
“朕问你,你祖父和曾祖父的名讳是何?”
听到这个问题,李承乾不由一颤,扣在铜镜边缘的手指瞬间收紧。
来了!终于来了!
耶耶终于要追责李隆基的祖宗了!
而他的身侧,李泰和李治无声地对视一眼,面色凝重。三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李亨的曾祖父一定不要是自己。
李亨不解地眨眼,迟疑道:“太宗您……不知道吗?”
“朕问你,你就答!”
李亨一个哆嗦,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回禀太宗,儿臣曾祖父名讳¥#¥,庙号高宗。儿臣祖父名讳&%¥,庙号睿宗。”
李世民抬眼望向自己的三个儿子,面色不变,平淡反问:“你再说一遍,高宗名讳是何?”
“¥#¥”
这铜镜竟然自行屏蔽了高宗和睿宗的名讳。李亨一提到名字,声音就会变成奇怪的“哔哔哔”,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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