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杜构被派去偏远地方做县令时大家就有所猜测,如今算是证实了。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客气了。虽然不能打击到李世民有点可惜,但太子一力提倡科举改革,还办了《长安文化报》提拔贫寒学子,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能把他拉下马也不错。
于是这些人的手段开始升级——他们不写奏表,直接在朝上弹劾。
这日朝会没什么大事,李承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道格外激昂的声音——
“下臣要弹劾太子!”
李承乾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中央,似乎是御史台的人,叫什么卢豫,虽然姓卢,却不是范阳卢氏,只是因着同姓,平日就爱巴结范阳卢氏出身的官员,现在是要替人家冲锋陷阵了?
此刻他正义凛然道:“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却纵容太医署扰乱市场,与民争利,有失储君之德!”
李世民:……写奏表骂他儿子也就算了,他可以选择不看,但是这些人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居然还跑到他面前骂,真是气死他了!
李世民压下怒气,面无表情地问:“你认为太子做得不对?”
“正是!”卢豫不知道圣上为什么这么问,明明他刚才都说过了,只能又详细道,“太子殿下救助贫苦百姓之心自然是好,但是行事却有失妥当,以低价药材扰乱医药市场,将病人全都引到太医署,却会使得其他药铺无生意可做,无生路可谋,实乃不仁!”
李世民气极,反而冷静下来,淡声问:“太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承乾站起来,先冲李世民一礼,然后扭头看向卢豫。
卢豫倔强地跟他对视,一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模样。
李承乾微微一笑,问:“卢大人如此振振有词,却不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只问你,你可曾亲眼去太医署看过,又可曾去其他药铺看过?”
“自然!”卢豫毫不犹豫,他一点也不心虚,因为他真的去太医署和药铺看过,“太医署热闹非常,其他药铺则门庭冷落。”
“只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你说其他药铺无路可走,却也不曾见哪个药铺关门大吉,难道有哪个药铺跟你说他们活不下去了?”
卢豫冷哼一声:“殿下何必出言刻薄,没有客人自然生意不好,一定要人家关门大吉才成吗?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他道:“不用谁来向下臣诉苦,下臣夫人就开着一家药铺,自从太医署开业以来,药铺生意每况愈下,若非下臣承蒙皇恩,有一份俸禄可以养家,如今只怕已经难以为继了,下臣尚且如此,那些依靠药铺为生的普通百姓不知又该是何种光景!”
说着假模假样地拿袖子擦擦眼角,心里对自己这番说辞十分满意。
他虽然有私心,却也不是平白诬陷太子,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家药铺生意确实不好了,若非夫人手中有个能帮助妇人生产的家传技艺,只怕比现在还不如。
他的话合情合理,想必诸位大人听到了,也会认为太子行为不妥。
卢豫迫不及待地在袖子底下观察众臣反应,正如他所想,很多人都皱起了眉毛。但有几个表现格外不同,好像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不像是对着李承乾,倒像是是冲着他的。
卢豫:“?”
卢豫莫名有些忐忑,还没反应过来,魏征就怒斥道:“胡言乱语!你诬陷太子,是何居心?!”
本来打算起来替李承乾说话的几个人又慢慢坐了回去,有魏征在,这事算是稳了。
卢豫见魏征替李承乾说话有些心慌,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为今之计就是继续,只要成功打击了太子,不仅能得到卢家看重,还能踩着太子和魏征得个好名声,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未来位极人臣、前呼后拥的好日子,卢豫继续做出不畏强权的样子,对魏征道:“魏相难道要包庇太子吗?事实摆在那里,大家一探便知,我一心为了圣上与太子的清誉考虑,绝对没有半点私心!”
“是吗?”魏征冷笑,“既然你一心为了圣上和太子,那怎么不调查清楚,只了解一点皮毛就巴巴跑来弹劾太子?”
卢豫:“?”
见其他人也不明白,魏征道:“前些日子我夫人生病,其他药铺都治不好,又不想劳烦圣上赐太医,便去太医署诊治,因此我对太医署和长安几个大医馆都有些了解。据我所知,太医署价格虽然优惠,但看诊和抓药的流程却有些麻烦,但凡有些家财之人,并不愿意为了省这点药钱费那么大功夫,所以在太医署看病的多半是没钱看病的穷人,本来也不是其他药铺的病人,何来影响其他药铺一说?”
李世民问李承乾:“可有此事?”
李承乾点头:“我不希望太医署破坏医药市场,所以设立了一些门槛,让不缺钱的人去其他药铺,一则不至于令其他药铺无路可走,二来太医署的资源也能尽量用在贫苦百姓身上。”
在场大部分人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禁感慨太子聪慧,有仁善之心,却不莽撞行事,小小年纪实在难得,难怪向来只喷人的魏征都要替他说话。
再看卢豫,就明白方才那些同僚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他们现在也觉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