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愈发确信,抛弃掉过往的种种,前来武周任职,或许是她做出的决定里最为正确的一个!
甚至当她看到这个记载着她如何落败的壁画时,心中也已没有了任何一点不甘心的情绪。
非要说的话,可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终有一日,她也要将表彰自己事迹的图画留在此地!
……
这应当也不只是赤玛伦一个人的想法。
连她这位刚刚从吐蕃转投而来的降臣尚且如此,那些才在今年被遴选提拔上来的官员,那些破格被准许前来的太学生,还有那些等候在外听到了大典风闻的神都百姓,都难以克制地在这凯旋盛况中,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我猜还有一部分人是这么想的,”武清月懒洋洋地歪在室内的暖火炉边,朝着母亲说道,“这幅飞跃者图卷中的主角,若要算起出身,可以说是往上追溯数代,都找不出个贵人,说是最底层的黔首也不为过。”
“总会有人在想,这些人能凭借着留名于万象神宫碑刻而身价百倍,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你今日在大典之后,还和阎立本商量了一件事。”武曌接道,“你让他在不影响壁画完整性的情况下,将参与到滑翔翼行动的女兵名字全给刻上去。”
武清月抿了抿唇:“总会有人看不到,充当先驱者的人也是阵亡最多的。何况,英雄不问出处的前提,也得是先办成了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的情绪有短暂的低落,又先将其压了下去,“总归这也是个激励百姓的说法,往后如何,便且看这出消息能演化到何种地步了。还是先来说说其他的问题吧。”
武清月所倚靠的位置,原本就距离武曌不远。
在听她因说起士卒阵亡之事情绪不佳的时候,武曌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宽慰女儿两句。
只是还没等她的安慰言语出口,武清月便已突然话锋一转,倒是让她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去。
可下一刻她便看到自己的女儿“从善如流”地将脑袋蹭了过来,一边将脸凑到了她的手边,一边发问:“阿娘,我出征半年,你想我不想?”
在先前的迎接对望之时,她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说,在她带兵离开洛阳后,虽然有后头送来的捷报用于稳定朝局,但在洛阳地界上总还会有心存异志的人,对于武周主宰天下心存不满。
这些人已在血的教训面前放弃了出头来闹事,但这并不代表着,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无法在暗地里弄出点消极怠工的事情。
没搅和进李唐宗室叛乱之中的世家势力,也多的是办法扎根在新朝的土壤上,重新发展壮大他们的势力。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给阿娘找麻烦?
朝廷选才和世家的休养生息,完全就是在进行赛跑。
正因为如此,坐在天子位上的武曌非但没有休息的时间,反而需要更加果断而迅速地打开一处处局面。
这样说的话,阿娘之前就在推行的户籍统计进度如何了?
但武清月又觉,阿娘对她的领兵出征有着如此之大的信心,那她也该当在这些内政要务上对阿娘有十足的信心才是。
还不如问问另一个更要紧的问题呢。
就算已经当上了太子,但还是要适当“争宠”的。
武曌一瞥武清月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含着笑意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这问题这么多年了还问不腻?我最大的底气,一个是自己的本事,另一个便是你,你远行在外,怎么可能不想?”
在女儿此次的出征之中,她好像也要比先前的送行更多了一份担忧,直到她终于回到了中原的土地上,才将悬着的心彻底回落到了原地。
这份荣辱与共的牵绊,只有身为帝王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但若说这是原本的母女感情之间被牵扯进了更多功利的东西,又好像并不那么合适。
这个解释倒是不必说出给女儿听。
聪慧如武清月,已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娘这话,我原本也想说的。先前平定乱党的时候还没有那么直接的感受,这次远行藏原之上,对于后方的情况,我心中不知比早年间踏实了多少倍。一想到阿娘便是我在后方的底气,我就觉得自己必定能将胜利给带回来。”
她是母亲的臂膀助力和底气,母亲又何尝不是她出征在外最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