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楠笑问道:“是回来上大学吧?考到哪里了?”
“楠姐,华大的生物科学专业。”
郑楠笑道:“真好,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
小华环顾了下房子,有里外两间,里头一间稍微大些,靠墙的两边各摆着一张床,中间有一个打着补丁的帘子,小女孩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靠窗户底下,摞着两个漆红色的装衣服的箱子。
外间一个小柜子,放着锅碗瓢盆,并一张小桌子,一条长凳子,两把小椅子。
这就是郑楠和两个孩子的家了。
郑楠见小华红着眼眶,知道小华肯定是听说了她离婚的事,拉她在小椅子上坐了下来,温声道:“就这房子,也比过去那十来年宽敞多了,我刚搬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很高兴,说有他们自己的床了。”
小华鼻子有些发酸,喊了一声:“楠姐!”
郑楠轻声道:“没事,现在的日子挺好的,自由自在,我和孩子们心里都轻松很多,我的工资也够养活两个孩子,小华,我和你说一句实话,离婚了,我心里反而轻松了。”
微微叹了一声,接着道:“这十年的柴米油盐,我对章厉生的感情其实也磨得差不多了,他找姘头,恰好给了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去离婚。”
她说的轻描淡写的,小华却心疼的不得了,当年旁人都说楠姐是往火坑里跳,所有人都看出来那是个火坑,楠姐还是一意孤行地跳了,这得多喜欢,才明知道前路多艰,还要往前走?
“楠姐,太不值了,为了这个人,消耗了你十来年,太不值了……”
这句话一出来,郑楠鼻子也有些发酸,微微低了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是,太不值了,为了这么个人。”
缓了一会儿,小华问道:“楠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郑楠抬头,望着她笑道:“好好工作,照顾好两个孩子,大的有十一岁了,小的也有九岁,很快就长大了。”言语之间,有些无奈和苦涩。
小华皱眉道:“楠姐,你离婚的时候,要孩子的抚养费没?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郑楠摇头,“没有。我不想和章厉生再有任何瓜葛。”
小华道:“楠姐,就算你不要,等孩子们长大了,仍然是有赡养章厉生的义务的,这笔钱你就是要过来,给孩子们打水漂,也能看个水花。”这个家太简陋了,她刚看到小孩子盖的棉被都是薄薄的一床,这才三月初,京市还是有些冷的。
也不知道去年冬天,他们母子三个是怎么过来的?
“楠姐,你写一个情况说明,我帮你去他们单位,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斤肉也是好的。”
郑楠想了想,坐在桌前,写了一份情况说明。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心里充斥着愤怒、厌恶,只想着快快切割清楚,完全没有考虑抚养费的问题,因为租房、置办家当,还有孩子过冬的棉衣棉鞋,她向小华借了两百块钱。
现在想来,确实顾虑不周,她没有必要带着孩子硬吃苦,小孩子的童年只有一回,她不想孩子的记忆里布满艰辛。
和小华道:“小华,这事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我现在是看不得这人,让他一次付一年的,如果他不愿意,回头我再跑他单位去,举报他作风问题。”
郑楠给了小华一个数额,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小华道:“先让他给三年的,后面每年按他工资的三分之一来收?”等到了八十年代,工资会有普遍的提高。
这事说好,小华留下东西和一个红封,就准备走。
郑楠留她在家吃饭,小华道:“楠姐,饭下回再吃,我先把你的事情办好。”
郑楠也就没多留她,等小华走了,内屋的女儿醒了过来,喊了一声:“妈妈,”又问道:“是姑姑过来了吗?”
郑楠摇头,“不是,是妈妈的朋友,许小华,去年你见过的。给你和哥哥带了好些好吃的,妈妈先给你冲一杯牛奶好不好?”
等小姑娘喝完了牛奶,舔了舔嘴边的奶渍,说“真好喝”的时候,郑楠忽然觉得,应该早些要章厉生支付抚养费的,她没必要为着什么自尊、骄傲,让孩子跟着她受苦。
许小华从吉水胡同出来,坐公交车去理工大学,章厉生看到她,并不是很意外,昨天他回家,就听妈妈说了许小华过来的事。
笑着喊了一声“小华!”
小华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替郑楠过来的,”说着,把郑楠写的情况说明递了过去,“麻烦你看一下,如果有异议的话,我再换个地方找人说。”她也想过把这事脑开,让章厉生在单位待不下去,但是又想到,现在的楠姐对于能不能出气,已然不在乎了,她最需要的是钱。
只有钱,才能让楠姐从当前的困境里走出来。
章厉生看了一眼,就表示同意,让小华稍等他一下,小华提醒他道:“你们是1977年离的婚,赡养费也该从1977年开始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