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和新?娘子?拿着鱼形的大长馍,一人握一头,娃娃们兴冲冲地喊:“掰,掰!”
女人们喊“红枣”,男人们喊“核桃”。
这鱼形大长馍里头装着红枣跟核桃,掰出红枣生女儿,掰出核桃生儿子?。
二牛掰出了红枣,他乐得呲牙大笑,“明?年俺就有闺女抱了,肯定是白皮亮肉的。”
“咦——”众人嗤笑他,就他黑的跟块炭一样?,还白皮亮肉,那闺女随了他的吊梢眼,得躲着哭喽。
大伙哄笑,又围着他们闹洞房,早前也没有闹过,全靠宋大花跟别的村学了点,让他们做鸽子?衔柴就成了。
用纸卷着烟,卷成两根根长长的卷,两人各衔一端,给二牛那根点上火,要他凑过去把新?娘子?那根给点上。
火点上时?,大伙就欢呼,“二牛家又多了根香火哟——”
来欢迎新?娘子?成为春山湾的一份子?。
大冷天的,这处却热闹,又是喝酒猜拳的,大伙都拉着土长喝新?酿出来的地瓜酒,搞得土长喝了上头上脸。
出来拉着姜青禾说:“能见到湾里能这么?热闹,俺也算值了,俺至少比俺爹出息点。”
“这才哪到哪啊”,姜青禾也浑身酒气,她闻着自己的衣裳,差点要吐出来,扇了扇自己身上的酒味,吹了冷风头才清醒点。
跟土长走?在深夜的春山湾里,只有朦胧的月色,些微火光,姜青禾打了个酒嗝说:“都说湾里日子?好了,啥也都好了,其实这才到哪啊。”
“我?以前住的地方,夜里到哪都亮堂堂的,路的两边不是树就是花,还有公园,土长你知道啥是公园不?”
姜青禾真的喝醉了,她都开始拉着土长回顾往昔了,那些她努力想忘,但是一直没有忘记的远方,她遥远的故乡。
土长扶着棵树干呕,她摆摆手,“啥公园,俺只听过公田。”
“你看你,这都不知道,公园就是有椅子?,有花有树的地方,”姜青禾酒气上涌,她摸着烧红的脸继续说:“有好多健身的设施,大爷会在树上倒挂,夏天夜里就坐在那椅子?上乘凉。”
“好热闹,有好多人会来摆摊卖吃的,土长你吃过冰奶茶、凉粉、炸串、小龙虾、烧烤吗?”
土长愣了下,又是一阵干呕,她拍着自己的胸口?,“俺只吃过奶茶,酿皮子?,啥串不串的,瞎了的龙是不能吃的,又烧又烤,那是嘛玩意阿。”
姜青禾抹着自己的眼睛笑,“你看你不懂了吧。”
“等?啥时?候日子?过成那样?,就是真的好了。”
土长吐完清醒多了,她拍拍姜青禾的肩膀,声音干哑地说:“想以前的家了是吧?”
“有点想,”姜青禾吸了吸鼻子?,其实是很想,平时?她太忙了,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知识,藏语、皮子?,零零散散的东西。
忙的让她压根没有时?间去想。
可这会儿喝了不少酒,一喝酒上了头,平时?那些不想的事?情全都涌了上来。
她发现她其实还是忘不了故乡的。
去年的时?候她怀念现代便利的生活,医疗条件,出行方便、发达的互联网,怀念那些小却忽视不掉的,比如柔软的纸巾,干净的厕所、轻薄却暖和的被子?等?等?。
可今年她站在这片土地上,喝了酒,吹着冷风,听着耳边那些热闹的声音,她发现她开始怀念的笼统,她怀念的是整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也许到了很久以后,她连公园也想不起来,不再说我?,而是彻底入乡随俗,可能她现在怀念的故乡,以后也会变得模糊。
姜青禾很久没有跟人说过她生活过的地方,她很少会说起南方,毕竟她跟人说的那些都是编造出来的。
可今晚走?在这条大路上,她难得提起了之前,当然她的脑子?并没有被酒冲昏,啥话都往外抖。
她只是说:“吃饱穿暖在我?们那都能做到,那里纸也便宜,书很多,大家或多或少都识得字,讲起话来也很客气。”
“小娃不管男孩女孩是一定要上学的,三周以上的就能上童学了,到了六七岁得识字,从会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再去上社学,有小的社学,就学简单一点的,再到大社学里,也要科举的,好难的…”
“土长你说,这里以后会这样?吗?”姜青禾蹲在路边,她望着童学的方向问。